【中篇小说】云朵变形记 更至第23章 140楼 第7页

jjb2005

终于有更新了！
剩下为数不多的无神论者，都是中国人。这是一种巧合吗？这怎么会是巧合。中国的神不是全部被打倒了嘛！除了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信了！

刘逸小小

貌似我信鬼神的

sunwng

终于看到更新了

半拉木匠

有才华 并且坚持无私的分享   实在是太OUT了我  呵呵居然今天才得见  感谢分享   话说管他神鬼 有敬畏之心就好  现在是穆斯林的斋月吧  那是一个多么好的静思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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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的太慢啦啊

风吹过

期待一下呀

仲夏秋夜云

第十四章

两个月之后，安迪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他的初次中国之行要结束了，大家决定要为安迪还有另外两名海外留学生举行一个饯别活动，不过就在大家私下热热闹闹计划筹办的时候，安迪似乎接到了新的任务。公司里来了一群人，其中一个人金发碧眼的。这里的老板带着严博还有安迪接待他们，他们关上了会议室的门，依稀能听到都是英语的交流。午饭时分，那群人在园区食堂里吃了饭，那名老外最喜欢的是荠菜馄饨。
第二天，安迪有些皱眉，一进公司门就有些不安。

“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云霞问。安迪毕竟还是个孩子，即使这个美国青年比中国同龄人的自理能力强很多，但是他的情绪管理能力并不是很好，这和美国的文化有关系，他们总是张扬的，强调个性的，并不会可以隐瞒什么。

“哦，云，我觉得奇怪……”安迪似乎很痛苦，“我该向上帝忏悔吗？”

“这……”云霞看看周围。他们是大厅似的敞开办公环境，安迪似乎遇到了让他不安的大事，这种事在大庭广众下说总是有些不恰当。于是乎，云霞想到了那名伊斯兰教女孩经常去的小会议室，那里已经被开辟成告解室。

在告解室，安迪双手掩面，表达自己的痛苦。

“我觉得是我是帮手。”安迪说，“昨天他让我见那些人，说说我在这里做了什么，我是什么学校毕业的。嗨，我觉得那很好，我正准备写一写我的中国之行……可是昨天晚上，我听说那些人是风险投资人。”

“你是说，老板利用了你的身份？”云霞大概明白其中的意思。安迪的身份在这个城市来说还是值钱的，至少当安迪第一次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云霞自己都有点不敢置信，毕竟那样的名牌大学天才学生很少选择来中国实习。但他只是个留学生，只不过想来看看妈妈的故乡，他只在这里待不到三个月。老板却让他出面接待了潜在投资人，显然是看上了他的身份。

“是，而且……你知道的，他们让我聊我的专业，我入学考试时写的那些东西，可那些并不是我在这里做的。”安迪摇头，“我以为他们对基因生物感兴趣……”

“这……安迪，你明天就该走了吧？”云霞说，“中国人的做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你在这里度过的日子还是很开心的，那就带着这份心情离开，其他的就别想了。”

“No，云，你们老板这是骗人。”安迪皱眉，“你们不能这么骗人，我在大学做的课题和你们没关系，我的老师，他们都很伟大，他们和这个公司也没关系。”

“可是……我得要这份工作。”云霞低下头。安迪的道德感比普通的中国人要强很多。

“云，听着，你得离开这家公司。”安迪说，“这是我临走之前给你的忠告，在这里学不到任何东西。他们在骗人。那些人对一个项目很感兴趣，老板答应他们了，可是我知道这里根本做不了。他们说，会问你们的政府要求资金帮助的，还有，他们还找了英国的什么学校，那个人说是那个学校的教授，可是那个他根本就是个骗子，他们只收中国学生……云，谎言会被揭穿的，上帝不会饶恕他们的。”

“安迪，你可以回到你的国家，但是我还得在这里工作。”云霞耸肩，“也许这让你很难接受，但是在中国……我觉得这到哪里都一样。”

“云，那是三千万RMB。”安迪挠头，“这笔钱，是你们的钱。”

安迪不明白云霞为什么不着急，反而觉得事不关己。那可是纳税人的钱。申请课题也罢，申请各种基金支持也罢，那是纳税人的钱！而且那是一个明知道就无法完成的项目，公司摆明了是骗钱，这些钱会用来做些其他事，云霞为什么能无动于衷呢？安迪真的无法理解。

“可是……安迪，我们只是工作。”云霞低下头。她知道安迪的想法，但她无能为力。这个就是中国的生活现状。

“你……好吧，我回去了，回学校。我不想呆在这里，一分钟都不想。”说完这句话，安迪就走了。在这里的短短几十天，他看到太多的差异，也算了了心愿，他来过中国，感受了这里的氛围。他知道这里的人善良勤劳，生活勤恳，妥协听话，没有信仰，没有自我，耐受性和抗压力性极强……

安迪走后的第二天，又有几个人匆匆来到了公司，这一次，全部是金发碧眼的老外，而且气冲冲的。

那些人和老板在会议室里叽叽嘎嘎地说了一个小时，另一名女留学生被叫了进去，当天下午，财务匆匆从银行取了两万块钱给了那个云霞连名儿都叫不上的女留学生，之后那个女生和大家打了个招呼，离开了。事后，云霞才从同事私下闲聊中知道，包括安迪在内，每个留学生都是通过留学中介来公司实习的，中介公司联络单位为他们提供实习岗位，帮着他们完成研究课题或者论文，会有老师或者工作人员指导他们完成工作，因此他们会交给中介一笔中介费。用人单位不会给这些留学生一毛钱，在这几个月中，等于有了免费劳动力。不过这一次，公司失算了。那个女孩有一个做律师的爸爸。那一天，来的人便是他父亲的同事，以及她在本国的导师。他们来公司讨要薪酬，因为公司并未提供真正的实习机会，没有协助女孩完成课题，提供相应的学习条件，女孩每天的工作是纯粹为公司服务的，并且公司没有遵守每周四十个小时的工作时限，而是每周都会有一天要求加班。他们提出按当地法律规定的最低临时时薪结算工资，超额部分按1.5倍计算，不然的话会在美国当地状告公司总部违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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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走后，云霞静下心想了想。有些事她弄明白了。为什么公司会在中国建立公司，为什么要招募那么多留学生，为什么就算没有产品上市这一类的研发企业还是遍地开花……还有，为什么总是有些高校教授、专家来这里参观指导。

这批留学生走了之后，公司依然面临缺人手的尴尬境地，于是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招募计划。在新人没有招到之前，老板找云朵谈了，他希望她回到之前的状态，暂时地做一个救火队员，什么都做一些，替其他人分担一些工作，限期是一个月。云霞想了想，还是应下了，因为她觉得还没到离开这个公司的时候，她还没有写过文件，没有见过检查官，她总得在这里经历一次真正的欧盟认证检查才行。

再次回到那个状态中，云霞发现自己和过去并不太一样。原来这是闷头苦做，不过现在，她学会了根据实验特性、原理，合理安排时间，已经有能力安排各种实验的穿插了。她告诉自己，一个月而已，就一个月，会过去的。

有一天，云霞正在抽取DNA，小熊走了进来，皱眉。

“怎么了？”云霞问。她能看出来，小熊心情不太好。

“都是坏消息。”小熊摇摇头，“先说你，还是娟儿？”

“娟儿？出什么问题了？”云霞一愣，把细胞悬液加上裂解液，然后加热，抽空和小熊说话。

“孩子不太好，我昨天去看过，医生说孩子先天不足，吸氧那么多天，可能对视神经有影响。”小熊叹了口气，“这孩子来的不容易，如果真有问题，那么他们受不了这个打击。”

“怎么会这样……”云霞感慨，“确诊了吗？”

“没有，说是今天转儿童医院。”小熊看了看时间，“大鹏说，要是孩子真有问题，他只能回家了，这里的生活成本太高，还是回去，那里有老人能帮衬一下。”

“那娟姐……”云霞比较担心刘娟，做母亲的，不会那么冷静和理智吧？

“她还不知道，只告诉她孩子先天不足，现在妇幼保健院不让住了，只好转儿童医院。”小熊说，“能瞒就瞒着。”

“好，那就先都不说，也还没确诊呢，医生有时候会把问题说得严重些，让家属有所准备，以免以后出问题都怪医生。”云霞还是往好的地方想，这就好像手术前的确认书，什么意外情况都写上了，怕的就是家属以为进了手术室就天下太平包治百病了。

“那就来说说你。”小熊微微挑眉，“H项目的质粒构建，你参与了？”

“……啊。”云霞点头，“那时候我刚来，刘博带着我做的，就帮忙打个下手什么的。”

“也是你传递到细胞房进行转染的？”小熊眉头紧蹙。

“恩，那个时候哪儿都做啊。”云霞点头。

“他们现在怀疑表达量不高是因为一开始质粒构建就有问题，转染转错了。”小熊挠头，“刘博和细胞房的那两个都不是担事儿的人，你小心点。”

“那么严重？！”云霞一愣，她知道质粒构建错误、转染错误是什么性质的错误，那代表从一开始实验就错了，之后的任何培养、筛选都是没有意义的。

“细胞养不好，现在细胞组认为是环境问题，我看老板会让你近期大面积做环境监测。”小熊帮云霞把加热的细胞悬液拿出来，“你最近别太拼命了，老板那个人说是美国人，其实骨子里就是农民企业家，错了，咱们不能贬低伟大的农民伯伯，应该说，他就是周扒皮。周扒皮还知道一早起床学鸡叫呢，他可不知道这点。”

“呵，可是忙过这个月就好了。”云霞说，“不是每天都有人来面试吗？”

“是有，不过我看你在做的这些，他现在都没招人。”小熊耸肩，“今天我问老板了，什么时候来人，说你到我们那边也就是个兼职，做不过来的。他说，他看着还行，可以再招一个你这样的，在各组中穿插帮忙。你的想法是撑一个月新人就来了，老板的想法是你既然撑得住我为什么还招人呢？”

“这……”云霞愕然。没错，这……就是老板的思维。

“云朵，你做得很辛苦，也很努力，但是别最后落得一身不是。”小熊叹了口气，“这个公司其实和国企一样，嘴都碎。”

“是不是听说什么了？”云霞问，“告诉我吧，我也没做过什么害人的事。”

“有时候，太能忍，太努力，就是害人了。”小熊说，“你得让别人有活路。”

云霞顿了顿，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她太努力了吗？如果老板的思维是“既然你顶得下来，那我为什么还要招人呢？”，那么她的勤奋和努力会换来什么？想一想。同事会说什么？她显然是提高了整个公司的评价体系，这个公司不大，涨工资这种事并没有明文规定，没有所谓的一年涨一次，全是凭老板的一句话或者是自己的谈判能力。云霞自问，她无欲无求，在这里拿的工资并不高，她也愿意这样勤勤恳恳，竭尽所能的工作，因为她图的是其他。她从化药转生物药显然不容易，要融入一个新的领域，那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这个地方肯要她这个门外汉就算是她的运气了，如果没有小熊这样的熟人介绍，她也来不了。但是她的努力也许给了其他同事压力，老板会一再给她加码，也会给其他同事加码。一旦这点工资就能请到云霞这样的人，那么老板显然对其他不如云霞努力的员工不满了。

“我……明白了。”云霞叹了口气，“其实该学的，我也学得差不多了。”

“云朵，其实你没错，但……人事关系总是很复杂的。”小熊拍了拍云霞的肩膀，“别太拼命了，对谁都不好，最后委屈的人还是你。”

“谢谢。”云霞勾起笑容，她学了一课。在埋头苦干的时候，也得偶然抬头看看天，看看别人在做什么。做得那么辛苦，最后落得里外不是人，一定会很痛苦吧？不过……回头看看，自己得到了什么？老天爷终究是公平的，只是老天爷给自己的东西，自己懂不懂得珍惜，会不会学以致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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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公司开始调查H项目转染错误质粒的原因。果然如小熊所说，刘博暗指是工作人员失误，培训不到位，缺乏专业知识造成的。换句话说，指的就是云霞，因为在这个公司，只有云霞是一个完全的门外汉，而当时确实是她在帮刘博做事。但是因为刘博并没有指明，云霞在整个会议上也没反驳，因为这种做法不聪明，既然没有点名道姓，她又何必自己往上套呢？

但就在当天，细胞组的同事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耍了云霞一把。

云霞因为要在很多组里周旋，所以工作安排得很满，实验之间都在穿插。一周前和细胞组谈好周三做转染，然后周五传代的，但是周二那天，细胞组突然把计划提前了，他们要云霞进细胞房帮忙，但是云霞还在忙其他实验，必然是去不了的，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传代日期也提前到了周四。云霞的计划被全面打破，对她来说，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其他的计划就被完全打乱了，她必须放弃一些计划，不然的话满盘溃散。

周四一大早，老板就找到了云霞。

老板：细胞组打电话来，说你不肯进去工作，怎么了？
云霞：我在忙分子组的实验，刘博的。
老板：那边转染比较重要。
云霞：当时的计划是三头六面坐下来谈的，有会议记录，有录音。就是因为我一个人做几个人工作，计划排的满满的，所以我才再三和他们敲定的细胞培养的时间。擅自将计划提前，他们有没有尊重过我？老板，你是从美国回来的，口口声声说人性化，作为员工，我也算鞠躬尽瘁了。但我现在觉得没有得到起码的尊重。我不是女佣，不是随叫随到的，我有自己的工作安排。当然了，我现在进去工作也是可以的，但是到时候您别怪我没有完成分子组的工作。我不是圣人，没有三头六臂，今天我必须放弃一样，总有一件工作是我没完成的。换句话说，我今天一定是失职的，不是Y项目的载体构建要延后，就是细胞传代完不成，或者下午的活性检测做不了，但造成这种后果的人不是我。
老板：……云霞，你的负面情绪很严重。这样不好。
云霞：人是有脾气的。坦白说，我的工资不高，甚至很低，为什么？因为我以为来一家美资公司，我至少会得到你们这些高学历人群的尊重，你们是念过书的，至少念书比我念得多。你们得对得起这些年受的教育。老板，你是我见过学历最高的人，美国的博士后，那你应该明白事情的是非黑白。你们不能随意改变工作计划，但最后怪我没完成工作。换句话说，您觉得我没有尽责吗？我不相信你也是一个苛刻的老板，让员工觉得多做多错。你不能说因为我做分子、做细胞、做检测，最后不管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和我有关，都是因为我没完成工作造成的。
老板：云朵，你过于敏感了，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云霞：H项目的事情我听说了。而且我知道这件事最后会怪在我头上。我可以做很多工作，但是不能被冤枉。我不管你们现在是如何计划的，但我不接受任何冤枉。
老板：质粒的事情还在调查中。
云霞：总之，你们该知道谁犯错谁自己收拾。今天细胞传代的事情和我没关系，当时谁做的决定要提前的，谁去。我只做我曾经答应过你的事。还有，一个月的期限这个礼拜就到了，下周我只做QA。我相信公司也不是缺了我就不能活，这地球缺了谁都转，但是我就是一个低学历的小女人，没有分身术。我是打工的，能做的就是对得起工资，对得起公司。您要是觉得这次错在我，把事情写清楚，我走，但我不会自己辞职的，因为错不在我。
老板：……我找其他人去做。
云霞：不送。

云霞转过身，继续自己的工作。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但是她觉得挺爽的。小熊说得对，何必到最好委屈了自己？有时候，发泄一下也是必须的。当天，云霞没有参加公司下午的例会，按部就班地根据自己原先的计划工作。第三天，周一，云霞就回归了自己的本职岗位，没有一丝犹豫。话既然说出去了，就得执行，不然的话，她在这个公司就真的要被人欺压，里外不是人了。

小洁

云云写得真好，有才华，文采了得，不错！

sunwng

期待着更新

紫苏叶

一生中的某个阶段总会遇上一些人，他们教会我们成长。。

海没我蓝

陶陶 发表于 2013-7-17 08:54
学药的怎么可能没刷过瓶子呢，这是个BUG

出来为楼主辩解一下，我是学药的，但是没刷过瓶子~！是没有大量刷过瓶子，洗过碗倒是真的。

仲夏秋夜云

第十五章

最终，刘娟还是带着孩子回了娘家。那里的生活成本低一些。周大鹏一个人留在了这座城市，赚钱养家。在这里，周大鹏折腾了很多次，来来回回的，似乎一直都没有安定下来。为了赚更多的钱，他放弃了研发类的工作，到一家知名的实验室耗材公司做起了销售，技术型销售，需要满世界跑的那种。

应路结婚了，婚礼办得很简单，双方都是书香门第，婚礼现场庄重而温馨，没有吵吵闹闹，没有敬烟敬酒的环节，中西结合的草坪式婚礼是应路的选择，很合适。

云霞参加了这场婚礼，婚礼现场，她只认识应路。婚礼上，礼貌地应路的几位堂姐妹聊聊天之外就再无其他。

“云朵，还单身吗？”应路溜到主桌上吃东西，顺便招呼一下客人。主桌坐的都是未婚男女，云霞被安排在这桌。

“是啊。”云霞耸肩，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单着了。

“哎哎，我告诉你，其实单身挺好的。”应路眨眨眼，娃娃脸的他显得有一丝淘气，“千万别告诉微微，我会死的。”

微微是他的妻子，那个父母和应路父母是同事的女孩，父母之命，加上两个孩子的随和，姻缘就这样定了。

“随遇而安吧。”云霞说，“对了，要不要给她留点菜？新娘在化妆间是没东西吃的。”

“……这种事应该是我这个当老公的来担心吧？”应路挠头，“云朵，你觉不觉得自己有时候想太多了？这样很容易被人当丫头。”

“……好吧，那你自己把自己老婆照顾好。”云霞勾起笑容。应路有时候就和孩子一样，不过那只是一种保护色一般的纯真。

“说到这个，你最近见过大鹏吗？”应路突然皱眉。

“没有啊，他现在做销售，忙着赚奶粉钱，我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云霞说，“怎么了？有事儿找他？”

“那天我给娟儿打电话，告诉她我要结婚，我觉得娟儿……情绪不太对。”应路思索了一下，“云朵，他们是不是遇到棘手的事情了？那天娟儿说着说着，似乎哭了。”

“娟儿哭了？”云霞微微错愕。那不是娟儿会干的事，她向来乐观、坚强、豁达。

“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应路微微叹气，“哎，他们是不是吵架了？你是女孩，你劝比较合适。”

“可能是为了孩子吧……”这是云霞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孩子的事儿不是还没定吗？医生只是说有可能。”应路说，“我找我爸爸的朋友看过，说是确实有可能，早产的孩子放暖箱吸氧之后有一定概率会造成视神经损坏的结果，但是也没确诊啊。她现在好像有点敏感过度了？难道真是产后抑郁？”

“大鹏说娟姐知道孩子可能会失明之后，情绪一直不好，没有办法安心工作，所以才带着孩子回娘家了，这样家里人也能搭把手。这种事……现在都只有一个孩子。”云霞感慨。

现在都是一个孩子，谁闪失得起？就算现在孩子还是正常的，但自从知道孩子存在会残疾的概率之后，娟的心理也难以承受。

“你说，这和我们一直待在实验室里有没有关系？”应路放下筷子，“我想要孩子的。”

“这个……你们两个博士，一个硕士，来问我这个专科的？”云霞勾起笑容，“按理说，有机溶剂确实对视神经有毒性吧，至于会不会通过父母影响胎儿……这得问专家了。”

“我担心，娟儿对这件事会自责。”应路显示出担忧，“哎，你这两天联络一下娟。”

“好啊。”云霞想了想，“对了，下个月是不是她生日？你不是刚好要出国度蜜月吗？带点礼物回来吧，我们一起去看看她。”

“也好。你说娟会喜欢什么？”应路盘算了一下，“给孩子带奶粉还是……”

“你去新西兰，就带点羊毛围巾什么的吧，比较容易带。”云霞说，“娟比较喜欢穿的。”

“行，等我下个月七号回来，我们约着去她那里看看，她老家我还没去过，一直想去，就当旅行。”应路整理了一下衣服，起身，“我去照顾我老婆了，稍后见。”

云霞低笑，应路这种男人是不是一辈子都会这样，看起来长不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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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老天爷和大家开了个玩笑。

刘娟，没有等到应路和云朵，而是选择在某天中午，在浴缸里掐死了自己的孩子，然后留下遗书，翻出窗户，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听到这个消息，云霞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和应路约好的那个时间，刚好赶上了追悼会。

追悼会现场，云霞看到了晕厥了几位老人，极为混乱的场面。一时间，周大鹏变成了众矢之的，有拉扯的，质问的，毫无理智责骂的……

云霞和应路站在一起，这种场合叫人有些不知所措。殡仪馆的几位工作人员出面，要大家克制一下情绪，悼念仪式即将开始，希望大家让亡者安息。

悼词，原本应该是周大鹏念的，但是刘娟的父亲显然无法接受女儿离世的现实，将一切罪责怪罪于周大鹏，他觉得周大鹏在刘娟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抛下她去赚钱了，周大鹏不该走的，不该去做销售的，因为对刘娟来说，那个时候最需要的是丈夫的理解和安慰。刘娟的遗书写得很清楚，她不愿意拖累所有人，孩子的病是治不好的，与其让孩子受罪，终身失明，她宁愿带着孩子一起走。她不想让丈夫去没日没夜地奋斗、赚钱，她想要的是一个平平常常、安安稳稳，每天能守护在一起的家。她没有勇气带着这个孩子活下去，看着父母受罪，听着邻居的风言风语，让丈夫天南海北地跑……她觉得一切都是自己和孩子的错，与其这样活着，不如……一了白了。

刘娟的父亲坚强地念着悼词，刚说到女儿懂事、孝顺，刘娟的母亲再次恸哭。一瞬间，现场再次混乱。

云霞原本低着头，默默哀悼，现在本能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千方。一瞬间，云霞脸色苍白，双腿虚软，冷汗直冒。她本能地，死死地抓住了应路的衣角。

“云朵，怎么了？”应路一把扶住云霞。

“大鹏……”云霞为自己的第六感感到惊恐，“大鹏呢？”

“大鹏……”应路赶紧环顾四周。大鹏原本是站在第一排的角落的，可是现在不见了！

“你……我去找找。”应路安抚了一下云朵，本能地就想往外冲。

“一起去。”云霞拉了一把应路。

应路没有应话，直接就拉着云霞跑出了悼念厅。

一路出了殡仪馆，云霞和应路看到两个在马路边打架的男人。一个是大鹏，另一个是小熊。

小熊！云霞突然意识到，还有一个男人，伤得不比大鹏轻。小熊……原来他来了，他来送娟姐了。刚才，他一定在，只是现场太混乱了，云霞没看到他。

远远的，云霞看到体格较小的小熊一拳打中了大鹏的下巴，而大鹏也没还手，任由小熊拖拽到路边的绿化带，然后一脚踹在了腹部，整个人往后倒去。

“你疯了！”应路跑上前，拉开了两个人。

云霞紧跟其上，帮着扶起大鹏。真是太狼狈了，她从没见过那么狼狈的大鹏，他就好像是一个破布娃娃，眼神空洞，没有灵魂。

“他妈的，你还有脸殉情？！”小熊不死心地又踹了大鹏的腿好几脚，“你以为你拍偶像剧啊？冲出马路撞死了能让人感动一把？你混蛋，是不是男人啊？娟当初挑了你真是瞎眼了！”小熊嘴里咒骂着，泄愤似的拉开应路，然后拨开云霞，一把抓住大鹏的领子，把体格比他大了一号的大鹏整个拽起来，“你给我听着，你赚钱，养娟儿的父母，赎罪！听到没有？！赎罪！”

“够了。”应路又一次扯开了小熊，“他要死，我们管不着，但你先打死他就不对了。”

“大鹏……你没事吧？”云霞咽了咽口水，她确实有些害怕，她还没见过这样打架的。一个一心寻思，一个把他救回来之后往死里打……周大鹏很狼狈，这些天他没刮胡子，加上小熊的几拳，脸色有血渍，还有很多泥灰，他可是在绿化带里滚过的。

“云朵，他死不了。”小熊吐了口水，“他要是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了，娟儿的父母下辈子靠谁养啊？”

“大鹏，好人坏人，你分得清。”应路拍拍大鹏的肩膀，“云朵一直说你是大师兄，我们这些小的还指着你做榜样。这种事……真是懦夫做的。”


“当初娟儿选的人是你，我才没插手，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小熊咒骂了几句。他说的是实话，对周大鹏的人品，他是看好的，当初追刘娟，他们也算是君子之争，就因为情敌是周大鹏，小熊有一种输得心服口服的感觉，他并没有怨恨和嫉妒，依然和他们夫妻俩保持着良好的友情，可是现在……各种滋味，错综复杂。

“云朵，你带……他走，我和大鹏聊聊。”应路不熟悉小熊，甚至不认识，小熊和大鹏是本科同学，而应路则是念硕士的时候认识大鹏的。他听到小熊叫云霞“云朵”，也依稀听说过这个人，所以……小熊就先让云霞处理吧。

“也对，小熊，我们……”云霞拉拉小熊，“走吧。悼念仪式应该重新开始了。”

小熊看了应路一眼，然后不死心地又踹了大鹏一脚，这才和云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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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方回到这座城市，云霞觉得有那么一丝不现实。

应路原本旅行回来，给娟儿带了生日礼物，然后他们一起买了火车票准备当做一次旅行，可是在出发前收到了娟儿的死讯……小熊，大鹏……那种混乱和恸哭的场面，显得那么不真实，和自己平常的生活格格不入。那一场悼念仪式，似乎根本就不该发生。娟儿就这样不管不顾地离开了，似乎是一种解脱，但也留下一个烂摊子。那一天，云霞看到小熊抽烟了。做药的，在实验室待久了，很少有人抽烟，就算原本抽的，这行干久了也就戒了。那一晚，回来的火车上，小熊抽掉了一包烟。

至于大鹏……应路给过云朵一个电话，说大鹏没事，大鹏的父母本来不愿意参加追悼会的，不过因为担心儿子，他们还是来了。应路和大鹏的父母劝诫了大鹏一段时间，然后他们想办法去药店弄来了安眠药，把大鹏放倒了。他觉得大鹏是知道酒水里有药的，因为药物在酒里的溶解度不是很好，这不是拍电视剧，药物没有那么无色无味无法察觉，但大鹏还是喝了。他觉得大鹏自己也累了，他想睡，想逃避一下现实，也许睡醒了会好一些。

工作，还是在继续。

老板依然每天在实验室里转悠一圈，哄着所有人干更多的活儿。午餐的时候，总有些小团体在抱怨收入，抱怨加班，抱怨老板不讲人情，可是谁也没有离职的打算。每个人在这座城市生活都不容易，这是一座大城市，每年人来人往的，每个人都期望能在这座城市奋斗青春，出人头地，都以为自己能吃得苦中苦，自己的才华会被人赏识，在这里可以得到更多被认可的机会……可是，这里的人才太多了。生活成本高，但收入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高，因为这里人才供大于求，你不做自然有人做，特别是一些中档人才，太多了，太多的大学生愿意留在这座城市，仅仅是因为这座城市展现的繁华面貌，可是这里的繁华并不是属于普通打工族，普通老百姓的。这里有很丰富的夜生活，高耸入云的大楼，举世瞩目的世界级盛会……只是这一切和在这里生活的老百姓无关。太多人雄心勃勃地来到这里，拿着根本无法生存的工资，期望有一天可以衣锦还乡，之后他会发现，他熬不到那一天，当他走的时候，又一个和他有同样梦想的年轻人就出现了……周而复始。每个人都在这里抱怨，但每个人都不愿放弃工作的机会。

云霞叹了口气，沉下心，打开网页。不管别人怎么想，她得做自己的事。抱怨，于事无补。她早就有要走的打算，也知道自己要做职业规划，既然如此……那就该行动起来了。她得学习。公司的工作已经让她非常忙碌，她无心再卷入任何一场人事斗争。她知道的，老板对几位中层员工不满意，所以有那么几个人想着趁机取而代之，这段时间，会议上各种夹棍带棒的言辞，休息时间小群体的议论，她都看在眼里。在她看来，一切都有点小儿科。不知道为什么，刘娟的事情似乎改变了云朵的心境。生命的意义，生命的脆弱，生命的复杂性……

小熊的状态很差，进了实验室后就不说话，每天踩着点上班，一到点就回家，从不耽搁一分钟。云霞有几次想叫住小熊一起坐地铁回家，但小熊都没留下，来去匆匆。

后来云霞才知道，那个时候，周大鹏回到了这座城市。他真的在拼命赚钱，放下博士的身份，不顾父母的反对，开始做销售。而那个时候，小熊每天都去找大鹏喝酒聊天。至于这两个男人那段时间聊什么，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sunwng

娟。。。。。。
说设么好呢
大周一的看见楼主的更新，兴冲冲的看完，没想到是个悲剧。。。

海没我蓝

写得有些悲！！

紫苏叶

看了新更这一章，心情有点沉重

陶陶

海没我蓝 发表于 2013-8-6 16:49
出来为楼主辩解一下，我是学药的，但是没刷过瓶子~！是没有大量刷过瓶子，洗过碗倒是真的。

你们不做试验吗？可能是你们学校条件太好了，做完试验有人给刷？？

海没我蓝

陶陶 发表于 2013-8-21 11:05
你们不做试验吗？可能是你们学校条件太好了，做完试验有人给刷？？

说了是没有大量刷过瓶子。在学校，又不是天天做实验。

仲夏秋夜云

第十五章

因为娟儿的事，周大鹏远离了这座城市，而且一走就没有的音信，小熊通过网络联络他几次，但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只是说要赚钱，要做市场，到处出差而已。与此同时，小熊也开始找些其他事做，想要自我增值。他无心恋爱，所以就把精力放在了自己的专业上，在公司，他和严博的关系密切了起来，并且通过严博结识了不少同行业的海归，每天都在聊一些专业相关的事儿。

关于这个公司，所有员工都感受到了一种异乎寻常的气氛，负责采购的蔡小姐似乎每天都在和人吵架，不是和采购吵架就是和同事吵架，当然了，经常加班的时候还会和老板吵架，每次都吵得惊天动地的，而话题无非就是为了钱。因为钱的问题，其他同事之间也开始了各种争吵。研发人员急着要检测结果，而检测人员却还在到处找便宜的试剂以代替老板不同意买的进口试剂，于是乎，各个部门之间也开始争吵。一切都变得非常显而易见，公司的资金出现了问题。终于在一个周五，老板召集开了一个会议。按他说法，奖金这种事并非是劳动合同里写着的，也不是劳动法规定一定要有的，所以今后的奖金会打折，大大打折，而且打折幅度是他内定的，并不公示，也就是说今后项目有没有奖金，拿不拿奖金就是所谓的老板，也就是公司经纪人一句话的事情。同事之间，瞬间也就有了猜忌。另外，老板下令以后一天必须朝九晚六，中午一小时的吃饭时间算自己的，而且必须在十二点以后，一点必须上班。这点让很多同事心生不满。很多同事来这里上班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时间相对自由，这家公司的工资不高，只有同行的七成，有的甚至只有六成，最吸引人的就是当初承诺的人性化管理了。这里有几位博士都是刚刚有孩子，而且都是其他城市来的，他们的父母不在这里，之所以在这里拿着较低的工资工资就是为了有时间照顾孩子，方便接送孩子上下幼儿园什么的。还有几位海归，有的已经有了绿卡，也有的是富二代，他们不缺钱，想要的是一个工作环境，大家和谐共处，能够沉下心做些东西，他们热爱自己工作，出于兴趣想要和志同道合的一起做些什么，而这类人需要自由和支持。现在老板不希望大家用进口试剂、耗材，对手套等东西都有了使用限制，收费的数据库也停了……这是致命的打击。

周五的会议结束之后，几个同事招呼着去喝酒吃饭，抱怨牢骚，那是云霞到了这家公司之后第一次遇到。一般来说，这里的人还是很少这样聚集在一起抱怨的，往往只是私下发发牢骚，大家聚集在一起就算拉破脸了。多多少少，每个人都流露出了失望的负面情绪，就连老板一直最重视，甚至是有些包庇的细胞组成员也开始纷纷抱怨，因为细胞组的工作特点，他们每48小时就要给细胞传代一次，也就是说他们不可能有双休日，周六周日里总有一天是要上班的，但会议上，老板做出决定，凡是四小时内的加班都不算加班，以后四小时内的加班没有了加班费，也没有调休，没有任何的补贴。细胞传代的工作并不复杂，每次也就是一个两个小时就够了，这里有人每周六单程赶路一个小时来做一点点事儿，原本还有十块钱的交通补贴，十块钱的餐补，而现在什么都没有。其实每周二十块钱的补贴，他们并不在乎，有这么一两个小时的调休也挺好的，万一有个什么急事也能应急，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会议的决定，弄得所有人怨声载道。那个满室怨气的周末聚会之后，小熊和云霞同路。

“你打算怎么办？”小熊问。
“这……找找看吧，如果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那就继续呆着。”云霞说。情况就是这样，一场聚会之后，所有人都想着要离开了，因为这样一来，这里就没有了一点点的吸引力。
“严博还不打算走，而我……我想读书，考博士。”小熊说，“当年我想着有工作就先做，没有读博，现在有点后悔了。这个行业门槛太高，而且就算是高学历也没什么赚钱的机会，不过现在这种情况……读读书也好。你也是，有空记得读读书，在中国，多念念书是不吃亏的，很多地方学历还是敲门砖。”
“恩，我会的，但是我是自考的本科，而且现在找工作不容易，我想读硕士没那么容易。”云霞摇摇头，有一点她赞同小熊说的，生物制药的行业，尤其是研发阶段，对职业者的学历要求确实很高，但是学历一高，同样的年龄就意味着工作经验就比较少了，所以这个行业进入了一个矛盾的状态，学历变得很重要，高学历的才能进入领导岗位，而基础岗位的人往往更有实际经验，所以一个学历又高，又有工作经验的人是千里挑一，作为女人来说，还有了婚育的麻烦，婚育前，如果只有工作经验，没学历的话，也就只能工作在最底层了。
“我这次想去南方，考去严博老师那里。”小熊说，“如果能考上……”
“放心啦，你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云霞勾起笑容，“以后有了好出路别往了提携我一把。”
“那你得做好准备，以后找其他人罩你哦~~”小熊开起玩笑，“你也长大了。”
“好了啦。”云霞戳戳小熊，“你好好复习，准备考试，别到时候考不上，丢脸。”
“丢脸？不会的。”小熊倒是信心满满，“你也跟严博多学学，他不太说废话，虽然内向了一点，但教的东西实用。”
“我知道。”云霞应下了。

从那天开始，云霞就看着同事们一个个无精打采的，仅有的中午一小时休息时间也充满了抱怨。公司停掉了网线，禁止职员上网，如果要查阅什么东西，必须通过管理人员，简单来说也就是老板。不能上网，无法接收新讯息，这让已经习惯通过论坛学习的云霞很不习惯，她没有办法上网解决工作问题，所以工作效率其实是在下降的。没有论坛，云霞开始觉得无措。

一个月之后，开始有同事离职，每个人离职之前都弄得不开心，因为老板的变化太大了，他以各种奇奇怪怪地理由克扣工资，想要带走集体照留纪念的都需要另外收费。在新规定出来之前加班的那些，也似乎永远都算不清加班费了。走的人，走得不开心，还没走的人都看在了眼里，失望之极。走的人多了，却招不到人，剩下的人工作量也瞬间增加了。原本就没有太明确定位的云霞这次当然也不得不被叫到办公室谈话了。

老板：云霞，你来这里多久了？
云霞：额……两年左右吧。
老板：你来的时候，是化药背景的，你看你现在，学了不少东西吧？
云霞：恩。
老板：分子组，细胞组，你都熟悉了。其实你做QA的，对各个环节多了解一些是很有好处的。现在公司也比较困难，不过你放心，招聘启示已经发了，很快会来新人的，你……
云霞：我可以去纯化试试，但是我只有两双手，做了这个就做不了其他的。
老板：好，你先去纯化帮忙，也跟着去动物房给小鼠取腹水。
云霞：我没有做过动物实验。
老板：没关系，你看原来小陈阿姨就是个清洁工，现在不是做得很好？
云霞：……
老板：你至少比小陈念书多吧？时间不会太长。学习是人一辈子的事情……

接下去的话，云霞听不到了。她知道，这件事似乎是必须要做的事。小陈原本是公司的清洁工，年约四十，来自外省市，十年前嫁来这里的，一直在做保姆补贴家用。她很努力，很聪明，为了上学的儿子可谓竭尽全力，是很传统的妇女。她是通过清洁公司的中介来的，做了一年之后就单独和公司签合同了，脱离了清洁公司，这样可以每个月多获得三百元的工资，而公司也省去了一笔中介费。小陈在这个公司什么都做，从处理垃圾到擦拭地面、打扫洗手间……里里外外就她一个人，当然了，她拿的工资是清洁工的工资，比她当时做住家保姆要多几百块。小陈说，她不想一辈子当清洁工，老板让她学习做实验，养老鼠什么的，她觉得好好学，以后能多赚点钱。她的工作时间比其他员工要早一些，因为老板说想每天一早踏进公司就看到干干净净的公司，所以要求清洁工七点上班，四点下班。小陈为了省钱，所以每天她都自己带午餐。现在规定吃饭必须在十二点之后，这让小陈每天中午都饿得不行，因为她做的是体力活，七点就在打扫厕所，处理垃圾，给整个公司拖地了……

云霞跟着小陈，每周两天去附近的一所大学的动物房做一些简单的动物实验。公司和大学的实验室签订了合同，购买老鼠，由学校实验室代养。云霞看着小陈很熟练地抓老鼠，打石蜡，然后给前一批老鼠抽腹水，空气里的腥味极重。在一次实验中，云霞看着小陈晕乎了一下，然后腿一软，本能地撑在实验桌上，差点打翻了老鼠笼子。

总之，整个公司变得很奇怪，老板变得极度不近人情。

几个月之后，公司三分之一的人已经走了。云霞一直没有辞职，因为她不想再回到化药原料药厂工作，她还是想做生物药，但是她的学历和工作经验是一个坎儿，而且她在这家公司做得比较杂，并没有哪一项是有明显优势的，所以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云霞的有些同事得过且过地找了工作，有的索性先回家做全职太太了，有的回了老家，或者去了别的城市。对云霞来说，她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她家就在这座城市，即使有同事和朋友介绍一份在临近城市的好工作，她也下不了决心。

在跳槽这个问题上，云霞还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她很清楚自己的职业规划是做生物药的质量管理，所以一切的确定都是要为此服务的，她并不打算所谓的“骑驴找马”，因为她目前还是有一份工作的，虽然老板一直在找麻烦，做得也不顺心，但她没有必要放弃现成的工作，再去找一只勉强的“驴”。另外，从种种迹象看来，公司的资金不仅仅是遇到了瓶颈，如果仅仅是因为钱，当那么多职员离职，所有的东西换成国产的，就连培养基、裂解液也开始自己配制之后，整个公司的管理模式应该会趋于平稳状态，但事实上，公司的管理模式依然在紧缩，这让云霞觉得那是公司在逼人离职。如果公司是想关闭，那么到时候还有一笔解除合同的遣散费呢，何必现在随便找一个工作离职呢？去一家不如意的公司做一份违背职业规划的工作，还不如在这里等下去，做生不如做熟咯。这里虽然不够好，但毕竟还有一组同事可以一起说说话聊聊天。至于不能上网，上论坛这点……云霞换了手机，用手机上网，聊天，回家之后再上网。

在这段时间，起到疏导作用和指导作用的人全是论坛的坛友。同行之间最能明白这个行业的现状，也能帮着云霞调整职业规划，也让云霞明白如要要达成自己的目标，现在开始要做着什么。这些实际的帮助是云霞的父母、朋友都不可能做到的，同事之间，有些话更是无法说得坦白。和坛友，似乎能把事情说得很明白，很坦然，因为能敞开了说，所以也就能得到最详尽的分析和建议。云霞的坛友都比云霞年长，在这个行业中也是经验丰富的，给予云霞的建议自然也是实际而中肯，让云霞受益良多的。

考博的分数线也公布下来了，小熊的成绩过了线，要南下念书似乎是铁板钉钉的事了。云霞和几个同事还和小熊一起喝酒吃饭，以示庆祝。第二天，小熊就递交了辞职信，不过……事情突然就有了变化。老板找小熊谈了一次，这一次之后，小熊居然告诉云霞，他不打算去读博了。小熊说，他的分数没有到公费的，读博需要自己出钱，这笔钱不小。老板说，他现在之所以紧缩政策，是因为公司将被一家上市公司收购，到时候公司会有新的整合，经济上也会大为好转，而现在，他可以给小熊涨30%的工资，只要他还留在这里。因为小熊走了，整个组就得解散。小熊在这里做了很久，新人都是他带的，一个公司光有博士是活不下去的，总得有人干活啊。小熊斟酌之后，决定将读博计划押后，他希望再等一年，考一个公费的，如果考上公费的，那么辞职也就值得了。总之，小熊被老板说服了，他等着老板的承诺实现，很快就会被上市公司收购，整个公司会很快迎来新气象。

严博也默默地辞职走人了，没说太多，他说他想做点事。云霞知道，他已经受不了老板让他自己配培养基了。这世界上做培养基的公司那么多，如果真的能那么容易自己做出配方的话，那么那些公司都该关门了。严博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所以他走了，被自己的师兄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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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沙一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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