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葡萄酒的家宴

毒手药王邓智先

一次葡萄酒的家宴


我参加了一次聚会，是在韩枫的公寓里举办的，里面十分宽敞，装饰让人仿佛置身1930年的上海。女主人留着短发，这让一个国际著名的时装设计师看起来就像是小精灵。我们聊到了葡萄酒，她讲笑话一样地告诉我，就在不久前，她的一个朋友送给了她一份非常特别的礼物——一瓶泡着大蒜的葡萄酒！不知不觉地，这里已经是高朋满座了，这些人都和韩枫一样，非常痴迷葡萄酒，只要有空聚在一起，一定要喝一些经典的，或者是在中国不好找的葡萄酒，再海阔天空地聊聊天，气氛十分轻松。

　　我身边的这些葡萄酒痴们各个大有来头，ASC葡萄酒公司的销售经理Christyane；金融家陆先生，同时也是个葡萄酒收藏家，韩枫找不到酒的时候经常求助于他；外滩三号的董事长李景汉，也是一名葡萄酒收藏家；同时经营石库门和老上海餐厅的陈继锟以及著名女演员陈冲。他们和韩枫一样也是经常满世界旅行，有些人在国外还有自己的房产，这些地方包括萨尔瓦多、新西兰、爱尔兰、泰国和美国。西方文化在中国早已逐渐成为一种时尚，以前的象征符号可能是建筑、艺术和时装。但今天，这个接力棒传到了葡萄酒手中，在葡萄酒风尚的背后，这些有“海归”背景的人群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中国的酒文化让国人更容易接受谷物酿制的酒，所以啤酒和白酒始终是国人餐桌上的主流，就连同属舶来品的威士忌和白兰地，也比葡萄酒更流行。在一定程度上，这也归咎于那些国外葡萄酒经销商一开始并没有重视这片东方市场。Christyane对我解释：“这也难怪，以前的葡萄酒进口关税太高了。2004年以前，关税高达65％，目前中国市场上的葡萄酒销售增长率已经超过啤酒了，而上海顶级餐厅的酒单也不再逊于纽约和巴黎的餐厅。十年前，我们ASC刚起步的时候，年销量只有27，000瓶，而现在这个数字是二百万。” 当然，这也离不开中国政府不遗余力地宣扬葡萄酒对于健康的益处，促进葡萄酒的市场繁荣，他们也希望借此缓解中国传统酒文化对于粮食的依赖。毕竟，一个有十三亿人口的大国，吃饭要比喝酒重要得多。

　　看看韩枫为聚会准备的餐具，就会明白为什么纽约大都会歌剧院上演的《蝴蝶夫人》会找她做服装设计。在座的每个客人面前都有一只上个世纪60年代制造的大号葡萄酒杯，产地已经搞不清楚了；桌子中央放着一只只瓜型的碗，这些碗貌不惊人，但却都是韩枫在上海的工作室独家设计的，还参加过纽约古柏惠特国家博物馆（Cooper-Hewitt National Design Museum）的展览；而座椅的表面和餐巾都由未着色天然亚麻布编织的，是她特意拿出来给客人们用的。韩枫的菜单最能反映中西方文化在她身上的交融和影响。汤是丝绸一样柔滑的南瓜汤，里面还放了南瓜籽油和Nuwara Eliya锡兰茶；灌汤包的馅里包着羊奶酪和鲜牛肉，蘸着优质陈醋和酱油吃格外美味。外形最有个性的一道菜是用烘焙纸包着的浸过橘子茶和日本清酒的鳕鱼肉，蒸熟后别样的鲜嫩入味。

　　这次聚会喝的葡萄酒是大家各自带来的。Christyane拿来的三瓶各有特色，依次打开后让这些酒迷十分享受。2004年澳大利亚布朗兄弟酒庄国王山雷司令葡萄酒很清新，还带有柑橘类植物的香气，紧接着是2004年亨利博卢瓦酒庄波利长相思葡萄酒，它柔美得让人联想到刚刚发芽的嫩草，最后喝的加州坎布瑞朱利亚酒园黑品乐葡萄酒则朴实无华。黑品乐酿的葡萄酒以前在中国还不多见，而今天已经成为餐厅酒单上的常客了。

　　陆先生在新西兰的奥克兰有一个私人酒窖，大约藏了5000瓶经典美酒。他这次也选了几瓶拿来和大家分享品评，其中一瓶是能代表新西兰特色的2001年Te Mata酒厂出的赤霞珠和美乐混酿葡萄酒，而李景汉则出人意料地带来了一瓶怡园酒庄的2001年庄主珍藏葡萄酒，宾客们尝过后都表示和那些进口的葡萄酒不相上下。不过，也有人觉得果味还不够。这时，Christyane很肯定地总结道：“中国的葡萄酒会越来越让人惊艳的，这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首先，越来越多的国外葡萄酒生产商来到了中国，把他们的成熟经验传授给了当地的酒厂。其次，酿酒过程中运用了很多高科技手段，这也是提高葡萄酒品质所必须的。”

　　陈继锟最后打开的1995年Domaine Thenard Le Montrachet葡萄酒引发了大家另外一番讨论。Christyane认为之所以赤霞珠葡萄酒成为中国市场上最受欢迎的葡萄酒，还是因为价格偏低的因素，这在目前的中国市场上是很有竞争力的。陈继锟说现在还能经常看见有人在吃饭时整杯整杯地将葡萄酒一饮而尽，一瓶接一瓶的葡萄酒淹没在声声“干杯”之中，没有人能仔细品味他们刚刚囫囵而下的美酒。当大伙对中国其他城市的葡萄酒文化何时能赶上北京、上海和香港的问题争论不休的时候，陈冲突然冒出了一句：“一代人吧……”李景汉似乎乐观许多， 他轻描淡写地说：“不要忘记中国有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也有最懂得欣赏美食的人。”不仅如此，中国在蒸蒸日上的时候，葡萄酒产业和文化必然也不甘落后，那时候，说不定每个在餐桌旁吃饭的中国人都会喝上一杯葡萄酒呢。大伙儿可能都想到了这一层意思，片刻沉默后，突然有人打趣陈冲：“半代人足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