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云朵变形记 更至第23章 140楼 第7页

仲夏秋夜云

第十七章

云霞再次遇到周大鹏完全是个意外。

那一天，云霞去逛街，因为应路的宝宝即将降生。说起来真的很快，这才多久啊，应路就要当爸爸了，他一定会是个时尚老爹的。应路说，他要买个袋鼠袋，每天把他的小宝宝挂在胸前，整天出去逛游。他的宝宝，必须穿牛仔裤式的纸尿裤，随便一个角度拍照都是潮人。牛仔裤式样的纸尿裤不太好买，在那个时候，除了网购就是去香港或者上海某个知名的高档商场。这种纸尿裤的价格可是普通纸尿裤的五倍。云霞正愁不知道送什么给宝宝当降生礼物，所以得知应路想让宝宝穿那种超级时髦的牛仔纸尿裤之后，她决定去那个平时根本不会去的高级商场逛逛，买上一包纸尿裤，坐长途车给应路送去，那算是一片心意了，他们又喜欢，多好。

商场卖的都是进口商品，一楼的女装，云霞匆匆而过。那些衣服，她穿不起，也配不上。她不是很理解那些衣服的设计风格，左右的不对称，前后的不对称，不是超短的就是露背的，模特配的都是超高跟鞋。一条在云霞看起来再也普通不过的短裙，标价上千元。沿着一幅幅橱窗走过，云霞想要直奔电梯。她在网上查到，那种纸尿裤在五楼的一家婴幼儿用品专卖店能买到，大概五百元一包。就在她快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却在一家店的门口看到了一个人。

周大鹏？

云霞疑惑一瞬。

当那个男人转过身，正面面对云霞的时候，那种诧异、局促的表情，云霞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

那个男人，就站在一家精品店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女式皮包，黑色漆皮的。云霞不是很懂奢侈品，不过还不见得没有常识。她知道，地铁上也有些女孩出于虚荣心会背那种牌子的，不过一般都是仿品。不过凭第六感，她觉得周大鹏手里的那个包真的很高级，很漂亮。黑色的漆皮，光泽并不扎眼，但看着很高贵。

女人……

云霞本能地站在原地。

周大鹏没有和她打招呼。

两个人，就这么呆呆地望着。

他……女人……

似乎是一种无法接受的冲击，云霞不自觉地捂住自己的口鼻，冲冲奔上了自动扶梯。她就当从来不曾见到他，从来不曾认识他。

娟姐走了有多久？有一年吗？没有吧。

应路曾经说过，找男人就应该找周大鹏那样的，应路说过，她应该跟娟姐多学学，挑男人有眼光，穿衣服有品位，对生活讲究品质……可是……

她没有看到周大鹏的反应，她不知道周大鹏那一瞬间的震惊。她跑开的时候，周大鹏其实追了两步，但很快的，他站住了。他回头，回到了精品店，叹了口气。

冲上楼，云霞无意地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为什么？

为什么这件事，她会哭？

娟已经走了，周大鹏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她，似乎没有什么立场感到伤心、震惊、愤慨。但是……她就是理解不了，她甚至觉得恶心。那个女人……会是什么样的呢？

云霞停下脚步，站在扶梯旁的护栏边，往下看。这里能看到一楼，看到周大鹏站的地方。周大鹏背对着云霞，站了一会儿，很快，从精品店里走出一个女孩。远远的，云霞看不清，但是有一点，那个女孩穿着藕粉色的长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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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孩，很像娟儿吧。”应路给云霞泡了杯茶。

“恩。”云霞点头。是的，有娟儿的影子。

“大鹏……也许能走出来。”应路扶着自己的太太小微坐下，“也许你还不太能理解，不过作为男人……好像能明白。”

“你们男人啊~”小微无奈笑言，“女人和男人是不一样的，你不觉得你师哥这么做，对不起现在的这个女孩吗？”

“是不公平，但换个角度来说，大鹏确实爱娟儿。”应路挑眉，“云朵，我当时让你学学娟儿，真的，她那样的女人，会让人刻骨铭心的，没那么容易忘记。”

“……也对。”云霞无言。男人就很容易理解吧，男女之间，差异就是那么大。

“云朵，你怎么样？有没有想成家的感觉？”应路搂着自己的太太，“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别活在别人的故事里，谁知道自己以后会怎么样呢？”

“想啊，可是没人要。”云霞耸肩。

“没人要？不会吧。”小微低笑，“是你神经太大条了吧？”

“不知道，也许缘分没到。”应路端起茶杯，“总之，不管年纪是不是大了，女孩别委屈自己。”

“要求也别太高，找个合适的，赶紧。”小微真心说道，“你看看应路，好的都要下手快。”

“你这是表扬我吗？”应路毫不避讳地亲吻了一下自己的妻子。

云霞露出笑容。是的，只是在她面前，还是有这么一对幸福的。

“有空出去走走，找朋友玩玩，总在实验室呆着不是事儿。”应路说，“偶然也网络聚会吧，尝试一下新生活。”

“哎，你撺掇女孩网友聚会啊，很危险的。”小微嘟嘴，“你没看社会新闻啊……真是的。云朵啊，我看你还是从什么同学聚会开始好了，别听应路的，男人嘴里没好话。”
“喂！”应路显然有些不满。

“本来就是。”小微拍了一下应路，“你要是敢在我死后不到一年就勾搭其他女人，我会每天出现在你们俩的梦里。”

“呸！”应路打了一下小微的额头，“乱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

“……切。”小微别过脸，看着云霞，“别管他们了，女人过好自己日子最重要了。看上谁自己下手，管他呢。”

“哎？”云霞一愣，小微……和应路当时描述的，可爱、单纯、文静、胆小……不太一样吧？！

“怕什么，没有挖不了的墙角啦，你不出手，别人怎么知道你的好呢？”小微眨眨眼，挺着大肚子，努力地挪到云霞旁边，“只要没孩子，先撬了试试呗，反正男人，你也看到了，都这样。你想想，这社会，老婆死了，老公马上找的就有，反过来，老公死的，老婆守寡一辈子的多了去了，所以呢……”

“喂……”应路拖长了尾音，用手挠挠头，他真是被骗了吗？他当时还真以为自己听了父母之命，取了个门当户对的乖乖女。

“女人呢，真的要对自己好一点，该花钱的花，免得以后都让男人养小三了……”小微嘟嘟嘴，唧唧歪歪的。

“我……再给你泡杯茶。”应路很无奈地站起身。

看到应路离开，小微孩子气地做了个鬼脸。

“切，理解什么啊，我跟你说，你们那个什么师哥，就不是个东西。”小微显然有点生气，“应路居然说能理解，理解个鬼啊，这种男人根本就是衣冠禽兽！所以啊，别信什么爱不爱的，到最后还不是这样？结婚这种事，顺眼就行了，谁知道以后他爱谁啊？过好现在就行了……”

“哎，你爱应路吧？”云霞勾起笑容。

“……看着还顺眼。”小微低下头。

“你们让我相信爱情。”云霞说，“所以……”

“别信爱情，信自己的生活。”小微突然一本正经地说，“女人要活得像自己。”

“恩。”云霞点头。小微突然正经的样子，有点瘆人啊。

“上网看的。”小微笑出声，“活得开心就好。”

“你该吃猕猴桃了。”应路端来一壶茶，外加一个切开的猕猴桃，“还有，下次让我查到你在厨房藏巧克力……”

“还给我。”小微伸出手。

“居然藏在第三格的茉莉花茶的盒子里……你爬高了吧？”应路打量了一下小微，“短胳膊短腿的，大着肚子还爬那么高……今天晚上，不准吃米饭和水果。”

“唔……”小微瞬间就是眼泪汪汪的样子，“那么辛苦……不给你生儿子了……”

“额……”云霞有点不知所措。

“别同情她，琼瑶不找她拍戏真是可惜了。”应路显然有点见怪不怪，“她血糖高，差不多妊娠期糖尿病了。”

接下去，云霞看到了一场零食大作战。

爱情……到底应该是怎么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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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司，云霞和小熊聊起了周大鹏。小熊有点愤懑，但他依然理解了周大鹏。他说他明白周大鹏的心态。男人毕竟是男人吧。对这件事看不开的，显然都是女人。

“云霞，我也想结婚了。”小熊说。

“恩？”云霞觉得有点意外。

“我回老家去相过亲，你知道的。”小熊说。

“我知道啊。成了？”云霞勾起笑容。

“算成了吧。”小熊说，“她家说，不要彩礼，不要房子，不要我上交工资，只要来这里。”

“她想跟你来这里？”云霞问。

“是的，她对这座城市依然有向往。什么都不要，只要我带她来这里。”小熊苦笑，“我妈很喜欢她，说她什么都好。他父母对我很满意，说我能念书。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他们家祖上出过一个举人，然后衣锦还乡，让他们骄傲到今天，不过后来也就那样了。总之呢，她父母非常喜欢我，我父母对她也非常满意。既然什么都好……那就这样吧。”

“你就想这么结婚了？”云霞总觉得这样太仓促，有些说不清的感觉。

“她……还算淳朴，就是不死心，来过之后可能就明白了，这座城市，不是那么好呆的。”小熊叹气，“我这个年纪，在农村压力太大了，我父母现在是觉得有人肯嫁给我，他们就该去还愿了。”

“你们两个人的婚姻，好像和你们两个人没什么关系？”
云霞想了想，好像明白其中自己觉得怪怪的原因了。小熊决定结婚了，可是结婚的理由好像和彼此没关系。女孩想来这座城市，所以愿意什么都不要就嫁过来，男方父母很喜欢女孩，女孩父母对男方是个硕士很满意……

“是，没什么关系。”小熊点头。

“她长得怎么样，有没有照片？”云霞问。都说男人最关心长相，总得有个照片什么的吧？

“没你看着顺眼。”小熊耸肩。

“……什么时候结婚？”云霞问。

“月底。”小熊答。

“那么快？”云霞有点惊讶。

“月底领证。她下个月过来住，月底领证的时候，回家请亲戚吃个饭就算结婚了。”小熊轻叹，“娶她回来，算是有个家了。”

“这样……真的好吗？”云霞总觉得有点担心。

“农村就这样，谁和谁不得过一辈子啊。”小熊似乎看透了很多事，“就像你不理解周大鹏一样，但很多人都这样过。”

很多人都这样过，这个是事实。就算在云霞的理念里，这一切都是不可理解的。短短的几天，云霞看到了他们的爱情。有让人羡慕的，也有让人唏嘘的，更有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但事实就是这样，每个人都过着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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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在工作上，云霞收到了挑战。

因为经济问题，公司经纪人着急地想做出成绩，所以他开始无所不用其极。他想开始提出申报，做临床前的申报，即使这个项目，大家根本还没研发出来，但是他还是要做。

“细胞株换了，用自己的。”老板一句话。

“不行。”小熊拒绝了，“现在用的是……”

“继续做，申报资料用自己的，体现是我们自己研发的。”老板说。

小熊无语了一阵，沉默。

老板的意思，明明抗体是用其他公司研发的细胞株生产的，但是为了功绩，他要申报，体现细胞株是自己开发研制的，但事实上，公司根本连这支细胞株还没开发出来。申报临床前，自然是要送样的。送样是用别人的细胞株生产出来的抗体，资料上写自己开发的那株细胞？这……

“资料方面，你可以让云霞帮你写。她哪个岗位都做过了，编个资料没问题。”老板说。

“我想想。”小熊说，“就算以后我们真把那支细胞株研发出来了，也难保和用他们的一样。就算现在用那支，产量也没有竞争力……原研药的表达量很高，5g/L，而现在用的研发细胞株，表达量只有1.72.”

“记录重新抄，表达量扩大三倍。”老板说。

“……”小熊想了想，“我建议，开个会吧，这事儿不是一两个人能做的，那么多原始记录得签字。”

“好，下周一开会。”老板说。

石头968

仲夏秋夜云 发表于 2013-10-4 13:12
第十七章

云霞再次遇到周大鹏完全是个意外。

写的不错，我想写完了可以联系出版社出版！

石头968

又往回看了几章，感觉不是中篇，应该是长篇了，故事本身很曲折、动人……

紫苏叶

我觉得小熊辞职之后老板一谈又留下来后面可能不会过得太好。
我心目中的爱情应该就是应路夫妇之间的那种吧，羡慕

仲夏秋夜云

第十八章

咖啡馆。

“一杯蓝山，一杯柠檬薄荷茶。”小熊很顺口地点单。这一次，他记得了，云霞喜欢柠檬薄荷茶，她不是很喜欢咖啡。

“不，我要榛果玛奇朵。”云霞勾起笑容。那曾经是娟儿最喜欢的，也是小熊本能地就会替她点单的。

“你们女人真是……”小熊挑眉，摇摇头，转而吩咐侍者换咖啡。

很快的，咖啡就端上了桌，香气四溢。学着娟儿原来的习惯，云霞自己加了一份可可粉。小熊在一旁看着，微微摇头。

“我觉得你们说得对，既然娟姐是一个让人难以忘怀的女人，那么我确实该学习她。”云霞说，“谢谢你已经记得我的喜好了。”

“云朵，其实我觉得你这样就挺好。”小熊看看天空，“有些人，只能活在想象的世界里，但你……很真实。”

“这算表扬吗？”云霞学着小熊的样子看天空，“现在都说，真实就是傻。”

“傻？”小熊低笑，“我现在发现，在这个行业里，没有不傻的。”

“怎么突然那么感慨？”云霞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而看着小熊，“受刺激了？”

“云朵，我现在才知道，违背良知的感觉。”小熊也回过头，看着云霞，“云朵，你告诉我，当时那家公司出事的时候，你是怎么全身而退的？”

“出事……”云霞低喃，似乎明白了什么，“小熊，老板是不是逼你做什么？”

“算吧。”小熊叹气，“这事儿，违背我的原则。可是你也曾经说过，那个是工作。我……”

“我明白。”云霞打断了小熊的话。

她是真的明白小熊。小熊还算是一个有理想的青年，不然的话他不会惦记着考博士。他也是个顾及现实和家庭的人，所以考上博士之后，为了一点工资，为了娶妻生子减轻家庭压力，他放弃了读博的机会。他是想做些事的，踏踏实实做些事的。但是……在这个行业，或者说，在任何一个行业，有多少能完完全全地跟着科学道理做事的呢？这里，还是一个人情社会，这里，有着太多的暧昧不清，有着太多的人情世故。

云霞上一家公司是老牌国企，厂房老旧，生产的药品都是保障药品，附加值很低，出厂售价更低，没有什么利润。很多时候，他们做了很多事是不得已的，也是有关部门睁只眼闭只眼的，因为现状就是如此，有太多的历史遗留问题，而这些问题，没人去解决，也没部门会承担解决问题的成本和风险。国企尚且如此，何况全部自负盈亏的小小外企呢？对于生物制品这个行业，比一般的传统化药和中药要投入更多，所谓高新企业的那一点优惠税收根本抵不上大规模的投入。这个行业，要的就是项目资金和风投，有项目资金、项目基金、风投的时候，能不能做出东西已经不重要了。打个比方，如果一个项目得到政府支持或者有风投，一次性得到资金一个亿，那么厂房也建了，设备也买了，花了三千万，可是一年半载什么东西都没做出来，最坏的结局也只是把剩下的七千万收回去而已，可是固定资产已经落下了，总不能把厂房给扒了吧？所以，有资金的时候，什么都不怕，没资金的时候，就出现了很大的问题。现在，公司就出现了这样的问题，要想申请新的基金，得到新的资料来源，就得做出些成绩，做出些东西。总要体现一把自己的能力吧？在这个当口，老板自然是非常着急表面业绩的。一旦着急业绩，那么……没有的东西也得做出东西。

“你知道，上一次那支细胞株转染发生问题。”小熊挑眉，“可是现在说准备报。”

“什么？！”云霞一愣。那东西转染错误，根本生产不出正确的抗体，所以那件事发生之后，公司重新构建了一支细胞株，但是表达量非常低，表达量上面，不占优势，申报之后，没什么意义，没有生产效益。

“把表达量扩大三倍，重新写批记录。”小熊怔怔地看着云霞，“我们买了一支外国公司构建的细胞株，表达量比较大，体现那支细胞株是我们自己构建的。现场那些产品也是用这支进口细胞株生产的。而实际上……”

“不可能，所有的反应罐、纯化系统……都是有电子日志的……”云霞觉得这件事根本是天方夜谭，“其他不说，三倍……纯化用的缓冲液，那些盐类，哪儿去买？哪儿来的发票？”

“老板让平账，意思是……药监局不一定查得出来。”小熊说，“现在你知道了。我建议老板开会。”

“……录音吧。”云霞说。

“以你的经验，这个事儿……”小熊舔了舔唇。

“呵呵，谢谢你看得起我，这种事儿，我居然算有经验的了。”云霞苦笑。

“严重吗？”小熊问，问得很认真。

“严重。”云霞点头，“但是……也不严重。”

“说说看。”小熊把咖啡杯往前推了推。

“原来么，有些事儿我们也不敢随便编。”云霞说，“含量差一点，94.8%想办法弄到95%以上，前杂不合格的和后杂不合格的混批，这都有，正常，前提是有关杂质要合格，因为杂质可能会要人命的。但现在……压根儿没做过。现场取样怎么办？扩大三倍，产量多了三倍，我们现场有多少东西？够不够送样的？按三倍量算，剩下的那些东西去哪儿了？都体现当废液处理了？报废了？那可是上千万的东西……这事儿，完全是空中楼阁啊。”

“是的，而且我比较过那进口细胞株和我们自己的细胞株生产出的蛋白，有些差异。”小熊皱眉，“从理论上来说，只能说他们很接近，非常接近，但不会是完全一样的。以后……得用那支进口的细胞生产临床样品，但毒理实验是用我们自己的细胞株生产出来的抗体做的。”

“……能出人命吗？”云霞靠在椅背上，看着天空。原来，自己的心已经变了。在那个年月，她会内疚，会紧张，会做贼心虚，会觉得这事儿违背良心……但是现在，她关心的是这件事有多大的危害性，对自己能有多大的影响。

“……抗癌药，说不清。”小熊说，“蛋白上虽然有差异，但只是小差异，这点差异影响有多大，谁都说不好。”

“这样的话……出不了大事儿吧。”云霞看着小熊，“这事儿，如果真过了……”

“我明白了。”小熊是聪明人。他算是听明白了，“不是大生产，只是临床，所以……”

“恩。”云霞点头。

小熊默默无语，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两个人之间，默默无声。气压，有一点低。他们都明白，这事儿，违背了做药人的良心，但现在，他们似乎在一点点随波逐流……人，确实是会变的。

“走，我请你吃饭，披萨。”小熊突然站起身，抓起云霞。

“哎？”云霞一愣。

“想吃就吃。”小熊笑出声，“以前娟儿很喜欢吃披萨，可是她怕胖，每次我们去吃，她都只吃色拉。而你……做自己好了，其实娟过得很累，她并没有享受生活。”

“……可是你们都……”云霞启口。

“你会找到喜欢你的那个。”小熊说，很肯定的语气。

“……好。”云霞微笑。也对，她自己也曾经说过，她不会是娟儿，永远都不是，学她，会很累的。也许现在的那些模仿，只是因为……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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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公司还是决定那么做，所以召开了一个会。小熊用手机录音。当然了，也有些人提出了异议，也有人就此提出了辞职，毕竟，这个公司有很多人是专做研究的，他们回国不是来编记录的，何况谁心里都清楚，以后那支细胞株生产出的抗体和现在申报的样品根本是有差异的。从经济上来说，这个公司的经济紧张也造成人员的薪资紧张。收入不多，但责任大多了，良心上过不去啊。有机会的，都辞职走了。

小熊受命，开始平账，用铅笔打草稿。那个月，小熊的未婚妻，也就是小熊爷爷奶奶老家给找的那个媳妇儿，来这座城市了。

很快的，小熊结婚了，领了证。

一切发生得太快，小熊的生活似乎陷入了混乱。老婆想在这个城市立足，所以她开始找工作。租房、柴米油盐酱醋茶，两个并不熟悉的年轻人……

他很烦。

“云朵，千万别因为父母的压力结婚。”小熊说。

这句话，云霞记了很久。那是小熊的切身体会，也是一句忠告。

在这一年，云霞彻底步入了剩女行列。工作几年了，她没有爱情，没有男朋友，每天工作，下了班上网，在技术论坛来继续学习。她依然没有忘记自己初入这个行业的计划，她需要为自己的前途和职业生涯负责，不管身处何种环境，她得知道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任何一个环境，待久了，就会以为身周的一切都是对的，可是总有一天，她会离开这里……

在论坛，学习自己想要的，同时分享自己的经验，那是一种生活，一种互动。看着身周的同事们抱怨，听着小熊的烦恼，云霞发现自己还是幸运的，因为她好像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行业。上班、下班，一天出了睡觉，她的世界似乎就是做药。人生大幸，找到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进入一个自己喜欢的行当。

“云朵，出去走走，生活圈子太小了不好了。”这是同事的建议。

出去走走……走去哪里？

不跳舞不打牌，不玩游戏不泡吧。云霞的生活，简单至极。而和她有一样生活的人，有很多很多。

上班，云霞习惯性地上了论坛。那一天，她在论坛看到了公告，论坛要办聚会了，线下的。

都是做药人，且不说有国家局的老师讲课，仅仅是线下的聚会，网友的见面……极具吸引力。费用方面，也仅仅是自己承担交通和食宿，聚会本身是不收费的，连晚宴也是免费的。这种好事儿……云霞决定试一试。就当旅行么。就像她自己说的，他们这群人不跳舞不打牌，不玩游戏不泡吧，能坏到哪里去？

云霞打印了研讨会的报名表，查了飞机机票价格，然后默默盘算。她得想想带什么东西，要问什么问题，论坛上那些熟悉的陌生人，她想见谁？恩……那里还有些特产吧，应该带个大点的箱子，回来的时候也方便……当然了，所有的打算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上，她得去，去广州。

盘算好了一切，云霞决定提前去请假。她还有六十几个小时的调休，去广州，只要请假一两天足够了。

可是老板一句话，让云霞颤抖犹豫。

“那个时候要申报，如果你请假……直接辞职吧。”老板说。

辞职？

云霞没想过，一个请假会弄成这样。只是请假而已，她是有假的。为什么不能请假？要么老老实实工作，要么……直接辞职？就只有两条路可以选吗？

和绝大多数的人一样，云霞犹豫了。工作很重要，尤其是她还没有找到新工作的时候。人，总是缺乏安全感的。云霞觉得根本没有必要和父母商议，她知道父母的建议，他们一定会觉得聚会是没有意义的，工作自然更重要，既然老板不容易请假，那就别去了，毕竟去广州的机会对云霞来说只是业余爱好，而且那里的聚会，好像一次冒险，云霞还没有独自出过远门呢。

对于老板的坚决，云霞有点失望。既然不让她请假，那么加班有什么意义？云霞跟小熊抱怨了几句，小熊摇摇头，他说他也一样。因为结婚，他请婚假的要求也被拒了，这让他的新婚妻子非常不满。他们不仅仅没有婚礼和旅行，连婚假也没有。不过……谁让他们是打工的呢？传统的理念，他们还是服从了老板的意思。

就在云霞对无奈放弃研讨会的时候，她突然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严博居然给她打来了电话。

“云朵，还好吗？”严博问。

“还可以。”云霞说，“严博，你呢？”

“很好。”严博说，“有空出来喝茶吗？”

“……好。”云霞应下。

云霞了解严博，他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但是说出话总是有意义的，这次找她出去，一定是有事儿了。

sunwng

继续等待

紫苏叶

云云最近好勤奋啊，又更新了，期待期待，继续追文。
多少岁算是步入剩女的行列呢。不要因为父母的压而结婚，这句话很对，很多时候周遭的压力真的是太大了，让人羡慕国外的人生观

刘逸小小

小云云加油更吖

仲夏秋夜云

第十九章

一壶茶，两个人，三碟茶点。

云霞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一直以为这种地方只有老人家才回来。这是一家茶艺馆，私密性非常高。大厅里，有一组女生在表演茶艺，一旁还有简单的古筝或者琵琶弹奏作为背景音乐。严博和云霞约在了包间见面，整个房间的布置以竹为主，竹席竹榻竹制几案，四壁挂着仿古的壁瓶，在角落里，还有一个熏香炉点着檀香。几案上备着紫砂茶具，席榻一旁有一个传统的炭炉，上面暖着热水。

严博显然经常来这里，他很熟练地温壶，烫杯，装茶，高冲，盖沫……深情自然，专注。

云霞不懂茶艺，不过本能地觉得这是一项非常优雅的爱好。耳边，有着若有似无的丝竹声，似乎隔离出了一番静谧世界。这座都市的喧嚣，似乎在另一个时空，与这里毫无关系。

“请。”经过一番行云流水的流程之后，严博示意云霞，可以喝了。

“谢谢。”云霞发现，在这样的环境里，她也不自觉地变得有那么一点古典优雅。呵呵，真是很奇怪呢，环境对人的影响真的很大。

“你懂茶吗？”严博问。

“不懂。”云霞摇摇头。

“有时候，不用懂。”严博扶了扶他的眼镜，“觉得舒服就行。”

“……严博，你今天叫我来……”云霞还是问出口。总之，今天严博和原来不太一样。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就是有些不一样。

“你……是不是认识王建？”严博抬起眼。

“王建？”云霞一愣。是的，她认识，上一家单位的质量负责人。

“我记得你原来是那家药厂的。”严博点头，“质量负责人。在出事之前，走了的那个。”

“嗯。”云霞点头，“原来他是我领导。”

“没办法，看起来这件事……只有托你帮忙了。”严博似乎有点为难，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决定开口。既然已经把云霞叫出来了，云霞也是他这个范围里唯一能找到的人，所以……也只有说了，“你知道，我前年回的国，一直做研发，所以人脉关系差一点。”

严博是海归，回来之后在云霞现在所在的公司工作，做的是项目研发，整个泡在实验室里，直到前段时间公司经济出问题，严博的研发项目得不到资金支持，所以他走了，跳槽了，去了另一家性质相似的小公司工作。那家公司看中了严博的资历和能力，将他捧上了研发副总的位置，薪资待遇自然是非常好的，比原来多了不止一倍。但是到了现在，他们遇到问题了，在这个国度，光光是技术好，能做东西来是远远不够的……一心一意地做技术，到头来，他并不知道如何把东西转化成商业价值。怎么才能符合法律法规？如何才能顺利申报？申报时间要多久？还需要做多少质量研究和验证工作？一切的一切，他都不明白。而他打听到，他要申报的那个项目，可能会在某个部门进行审核，而审核人员，很可能是王建。

“这……”云霞有点犹豫。她不是很善于交际，也只是老老实实工作的普通人。

“你介绍我们认识就可以，我就想请教一些问题。”严博给云霞斟茶，“就当是引荐一个朋友。”

“我只能试试看。”云霞拿出手机，翻查了一下。王建的联络电话她是有，不过以前只有王建找她，都是工作联络。

拨通电话，云霞说明了来意，按照严博说的，她就说想介绍一位朋友和王建认识。

王建：哦？你原来的同事？
云霞：恩。
王建：现在在什么公司？
云霞：一家小企业，做研发的。
王建：是中试？
云霞：恩。
王建：他……他们公司最近报项目吗？
云霞：这……没有，他做项目，想咨询一些问题。
王建：……那就找机会见见吧。

云霞能感觉到，王建是挺谨慎的。他那个人，一直以来都是谨小慎微，原来在公司的时候，王建也默默地建立自己的团队。云霞当时就是王建特别招的，通过熟人介绍进的公司，一步一步，他都小心翼翼，而且很早就预见到了药损，早早地给自己铺了路，事发之前功成身退了。他是一个做事小心的人。现在的工作不一样了，身份不一样了，他的谨慎表现得更明显。当然了，云霞觉得，王建是比较适合现在这份工作的。不都说衙门不好待么？王建的性格和处事方法比较合适这样的环境吧。

“谢谢。”严博说，“云朵，我欠人一个人情。”

“啊？”云霞不明白，这就欠一个人情了？

“云朵，你工作几年了？”严博问。

“四年多。”云霞轻叹。一回头，四年了？她到底做了些什么？在实验室待了一段时间，号称是做研发的，其实就是洗洗瓶子，打打下手，虽然学了些东西，但和现在做的工作是完全没关系。QA的工作也太杂了，感觉做了很久，但还是好像徘徊在门外。

“才四年？”严博扶了扶眼镜，“我以为你工作很久了。”

“额……”云霞看看自己，自己看起来很老吗？

“你的经验很老道。”严博抿了抿唇，“比我好。”

“严博，你这么说是不是有点……”云霞没有想到严博会这么说。

“真的。”严博一脸严肃，“你一直在上海，没有离开过。这个圈子很小，我现在也有同事认识你。不像我，离开这里，再回来……一切等于从头开始。”

那一天，云霞和严博就着一壶茶，三碟点心，聊了四个小时。云霞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是有资本的。她已经不是那个找不到工作，四处碰壁，不明所以，初出茅庐的小女生了。她，居然有了让一位海归博士羡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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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鹏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在一个特别的地方，一个一年前他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地方：夜店。

在隔音门的背后是嘈杂的音乐声，可是在这个角落，瞬间就安静了。从浮华烦躁，激情四射突然变成了颓废没落，脏乱压抑。灰色的墙壁，灰白色的灯光，不锈钢的电梯门上满是涂鸦广告……

眼前的电梯门开开合合，一双修长的美腿夹在电梯门之间。银色亮片的高跟鞋，雪白修长的小腿，极短的包臀裙，微露的蕾丝底裤……V领的银丝线上衣，露着波浪形蕾丝边的内衣，定制的英文名字项链……这个女人，醉倒了，醉得不省人事。

这个女人……目前是他的女朋友，那个像娟儿的女人。

爽肤水、隔离霜、粉底液、蜜粉、遮瑕膏、腮红……精致的妆容。假睫毛栖息在眼睑上，盖住了让他曾经沉迷的浅褐色眼瞳。

“大周，你怎么出来那么久？”一个男人推开门，出来抽烟，顺便找周大鹏。周大鹏说出来打个电话，结果大半天都不回来。他认识周大鹏是在饭桌上，应酬，那天他的老板买了一百多万的设备。周大鹏跟他们出来玩过几次，这里是第一次来，还是他带来的，他有义务出来看看周大鹏有没有事，因为周大鹏喝了不少酒。

“啊。”周大鹏似乎突然回神，应了一声。

“哟，看上了？难怪待老半天，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吐。”男人露出暧昧的笑容，“捡回去吧，我车借你。”

“恩？”周大鹏挑眉。

“长得不错。”男人拿出烟，点了一支，“身材挺好，一身名牌，皮肤……这打扮，应该玩得起，就是来找人的。哎，你不捡，我就要了。”

周大鹏看了男人一眼，怔了怔，然后伸出手。

“路上悠着点。”男人勾起笑容，拿出车钥匙，交到周大鹏手里，“查酒驾呢。”

周大鹏没有再说任何话，走上前一步，一把捞起躺倒在电梯里的女人，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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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睡在床上的女人，周大鹏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打开窗子，抽烟。

在这座城市，他依然租房。

和原来的房子差不多，10年以前的房子，原来的房东去了国外。房子的装修有点旧，但看的出来，曾经的主人很爱护这个家。如果说这房子和原来的有什么差别的话……空气里，没有了淡淡的香味，冰箱里除了啤酒就是鸡蛋，窗台上没有了花花草草……

周大鹏愤懑地踩灭烟头，整个人靠在墙壁上，发呆。

眼前，似乎有个人影来回晃动着。

曾经的一幕幕，鬼魅般地在周大鹏的眼前闪过。

刘娟的笑容，父母的笑容，孩子在他面前哭闹……不由自主，周大鹏慢慢地抱着自己，泪水滑落，无声无息。

月光，洒在房内。

他看到那个和娟儿有几分相似的女人，就好像一个布娃娃一般被扔在床上。这个女人……如果没有遇到他，会被谁捡回去呢？

周大鹏突然站起身，推开了整扇窗口，努力呼吸着窗外的新鲜空气。这个城市，连空气都变得稀缺。在凌晨两点，窗外依然灯红酒绿。

他……是不是该清醒一下了？

眼前，突然闪过了云霞的脸。

那个女孩……那天，在商场的偶遇，她脸上的惊愕、厌恶、转身飞奔……好像她还恶心了，捂着嘴，一脸的不敢置信……她是跑开的，好像是逃避着瘟疫一般……

自己……很恶心吗？

周大鹏低头，闻了闻身上的味道。

有那个女人的香水味、香烟味、酒气……混合之后的味道，还真是……

一瞬间，周大鹏自己居然一阵恶心。

终于，他似乎活了过来，冲到了浴室，打开水龙头，彻彻底底地清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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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荐严博和王建认识，依然是约在了那个茶室，还是那间包厢。

“王老师，很高兴认识您。”严博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泡茶。

王建应了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云霞坐在一边有点局促。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留下，她总觉得现在王建身份不同了，严博要结识王建总是有原因的，她留下好像不太好。

“那个……”云霞有点紧张，抓着自己的手机，“那个……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事，我看我得先回家了。”

“哦？严重吗？”王建问。

“额……应该不是大事。”云霞说，“老家来人了，都是长辈，妈妈让我回去一趟。”

“路上小心。”严博接话。

“恩。严博，王……老师，你们慢慢聊。”云霞赶紧下了席榻，很快就离开了。听严博的话，她确实应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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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外。

云霞没想到，这一次来的供应商销售代表居然是周大鹏。

见面，有那么一丝尴尬。

小熊路过，看见周大鹏只是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轻叹一口气，说是有实验要做便离开了。

“云霞，别来无恙。”周大鹏伸出手，似乎和云霞是初次见面一般多礼。

“额……”云霞犹豫了一下，伸出手。

周大鹏握着云霞的手，微微用力。不知道为什么，云霞觉得周大鹏有些不同，他似乎……坚定，有力，少了原来的那一份洒脱。

“……请问，方便借一步说话吗？”周大鹏勾起笑容。

“……去会客室吧。”云霞走前一步，引着周大鹏去了会议室，就好像接待每一位供应商一样。

会客室的空间并不大，等同于一间小小的办公室。本着来者是客的原则，云霞给周大鹏倒了杯水。气氛，多少有点疏离。

周大鹏看着云霞，苦笑。

云霞看他的眼光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依然记得曾经那个懵懵懂懂迷迷糊糊的云霞，那个被刘毅伤害之后失魂落魄的云霞，那个在产房门口拿着一大袋东西陪他默默守候的云霞……现在，云霞在远离他，本能地往后退。

“我和她分手了。”周大鹏开口。

“恩？”云霞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周大鹏。为什么告诉她这些？

“我想……我该迎接新生活了。”周大鹏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产品目录，“我想我们公司的设备，你们这里用得上。”

云霞犹豫了一下，接过目录。

这一刻，云霞冥冥之中觉得，以前的那个周大鹏回来了。

刘逸小小

有更新了。。。

zhych007

这次等的时间有点长！！

仲夏秋夜云

第二十章

从一段混乱生活回来的周大鹏显然是变了一个人。和那个新女友分手，他重新找了房子，换了工作，换了环境，当然了，他又回到这个朋友圈子。

回到这个圈子，标志性的举动就是他组了个局，麻辣火锅，邀请的都是自己的兄弟。小熊和应路是第二次见面，上一次是在娟儿的葬礼上。

周大鹏什么都没说，一上菜，先自罚一杯。

小熊愣了愣，也仰头喝完了杯中的酒。

应路犹豫了一下，然后耸耸肩，给自己倒了杯可乐。他不喝酒。

“应路，这段日子……”周大鹏开口。

“我明白。”应路说，“你还每个月给娟儿的父母寄钱吗？”

“恩。”周大鹏点头。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你也算有情有义了。”应路拍拍周大鹏的肩膀，“这事儿你不必太自责。作为男人，你做得够好的了。”

“应路，你老婆现在怎么样？”周大鹏问。他知道，应路的孩子出生了。那天他在商场和云朵匆匆见面，云朵就是去买尿布的。每个人都拥有了全新的生活。蓦然的，他的眼前又出现了云朵的那张脸，那天，云朵见到他就像见到鬼一样。

“很好。”应路挑眉，“小薇天性乐观，每天把小孩当玩具，天天让孩子练劈叉，还把小孩的脚塞嘴巴里……”

“……我这里有些当时给小孩买的东西，你要是不嫌弃……”周大鹏开口。有些东西，他一直放着，搬了几次家，他一直没舍得丢，现在……似乎是时候了。

“不嫌弃。”应路应下，“对了，小熊，你老婆也怀孕了吧？”

“啊。”小熊微微皱眉。

“怎么了？意外啊？”应路笑言。看小熊的样子，一脸不情愿似的。老婆有喜，应该是喜事才对啊。

“是意外。”小熊认真地点头，“我没打算那么快要。不过现在有了……得生。”

“是钱的问题吗？”周大鹏问，“都是兄弟，有需要说话。我单身，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

“谢了。”小熊举杯，“钱，有时候不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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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设备的关系，大鹏来云朵的公司好几次，合同也就这样顺理成章地谈成了。

依然是一个午后，依然是那个咖啡馆。

“我要蓝山。”周大鹏点单，“小熊，你喝什么？还有云朵。”

“蓝山。”小熊说，“云朵还是柠檬薄荷茶吗？”

“和你们一样，蓝山。”云霞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最近，很累，难以言表的累。工作，似乎没有增加，但肯定没有减少。公司的近况越来越不好，公司的内部气氛越来越压抑，无意之间，每个人似乎都很累。

“云朵，你最近咖啡喝很多。”小熊摇摇头，“女人不能整天都是工作。你真想当女强人？”

“我……有么？”云霞迷茫地看着小熊。

“你很久没恋爱了。”小熊挑眉，“连相亲都没有。”

“你们有给我介绍吗？”云霞嘟嘴，“而且我每天花在上班路上的时间要两个小时，九个小时在公司，每周一天加班……我有时间谈恋爱吗？”

“那你上下班路上做什么？”周大鹏倾身问。

“上论坛啊。”云霞答。

“哪个论坛？”小熊问。

“……蒲公英……”云霞眨眼，小熊知道那个论坛。

“呼……”小熊整个人往椅子上一靠，“大鹏，云霞很有那种症状。”

“恩，而且可能病入膏肓。”周大鹏郑重其事地点头。

“我现在有点恨一个人……”小熊摸摸下巴。

“如果一个女人不任性，一定是她遇到的男人不够好。”周大鹏探究地看着云霞，“云朵，这是娟儿生前跟我说的。”

“额……”云朵无意识地往后躲了躲。怎么突然又提到娟儿了？不过这么看来，周大鹏真的走出了阴影。

“云朵，试试谈恋爱吧。”小熊说，“工作是做不完的，除非……”

“除非什么？”云朵问。

“除非你爱上了老板。”小熊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噗……”云霞眼前浮现出一个半老秃子的脸。爱上老板？开什么玩笑？

“中国人就是这样，放不开。”周大鹏舒服地往后靠，伸开双臂，拥抱了一下午后阳光，“经过很多事之后，你会发现，工作并不重要。该做什么做什么吧，大不了一份工作。”

“可是……”云霞盘算了一下，“还有很多事。环境监测、申报资料、设备校验……”

“你是按时收费的，小丫头。”周大鹏打断了云霞的话，“中国人的奴性，该改改了。”

“你的工作效率已经很高了。”小熊拍拍云霞的肩膀，“你有没有想过，你太能干是会遭人记恨的。何况……老板也不能因为不肯加班而开除你吧？”

“当你一个人做完几个人的活儿，只会显得别人无能，老板对员工的要求也会越来越高，凡事给自己留后路。”周大鹏说，“给自己一点时间，一点空间。”

“哎，我有个高中同学，现在来这里工作了……”小熊突然想到一个人。

“别，我看云朵还没那么快做好准备。”周大鹏说，“云朵，先习惯有自己的时间。这就跟女人在应酬场面上不喝酒一样，难得付出才值钱。”

“……我……消化消化。”云霞接过侍者送来的咖啡，谢过服务生，小酌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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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周末，云霞一家接到了一个电话，云霞的表弟，也就是阿姨的孩子要结婚了，婚礼约定在第二年，不过现在开始，整个家族就要开始忙碌了。而这全家总动员，第一件事就是买房子装修。表弟是男方，根据中国传统习惯，这买房装修是男方的义务，也是整个家族都要为之努力的事。云霞的妈妈和阿姨的姊妹情非常深厚，外甥要结婚，云霞的妈妈可谓倾尽全部了。

在某一天，云霞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却看到了满目的家具，把一个小小的家都挤满了。惊讶之余，云霞还看到了在房内争吵的几个人。

姨夫、表弟、阿姨大吵一架。妈妈爸爸则在一边劝说。

仅仅是听着，云霞明白了大意。

因为要装修房子，阿姨一家原打算在外面租房，可是一听只是临时租借两个月，所以房东都要涨价，总房租要多出两千块，阿姨觉得吃亏了，凭什么临时租借就要涨价呢？于是乎，她想到了自己的姐妹，直接就把家具弄到了这里，打算在这里住下了。按她的说法“房租给别人不如给自己人。”

阿姨就这样住了进来。

表弟和姨夫摇摇头。他们两个男人实在无颜住进来。云霞家很小，两室一厅的房子，还得住九十几岁的外婆。云霞的爷爷住在不远的养老院，偶然也得接回来。阿姨住进来，云霞的爸爸就得在客厅睡桌子了。他们父子俩，实在是……于是乎，他们一家的家庭战争爆发，战争发生地在云霞的家。

一个强势的女人，两个无奈的男人。

姨夫和表弟实在是劝不过，只好暂时离开。他们各自睡在了自己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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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眠，严重不足。

仅仅一个月，云霞的体重直降10公斤。食之无味，几乎滴水不进。

“云朵……”同事走过来，很不理解地看着云霞的饭盒，“早餐买的粥，你还当午饭？不吃饱也就算了，我看都坏了吧？粥很容易馊的。”

“……哦。”云朵有点失魂落魄，似乎很难集中精神。

“你……真的在减肥？”同事仔细看了看云朵，“别减肥减得晕倒啊。”

“我真的吃不下。”云霞说。

“厌食症吧？”另一个女同事跑过来，“虽然很佩服你一个月就能瘦那么多，但是……你不觉得这样不正常吗？”

“……可是我……”云霞看着食物，毫无兴趣。

“哎哎，我带的干煎带鱼，爷爷给做的。”又一个女同事过来，“你老家也是浙江的，吃吃看，绝对是家乡的味道。”

同事热情而关切地夹了一块带鱼给云霞。谢过同事，云霞出于礼貌夹起带鱼，想要礼貌性的吃一口，可以闻到那一种油腻咸腥，突然的，一阵反胃感上升，云霞立刻干呕起来！

“额……你不会……”女同事打量了一下云霞。

“不会不会，云朵还没嫁人呢！”另一个女同事打断这种猜想。

“可是我前年怀孕的时候……”女同事咽了咽口水，“云朵，你……不管怎么说，去检查一下吧？”

“对，就算是肠胃炎，也好歹去看看。”同事说，“别扛着了，不就是请个假吗？”

耳边，细细碎碎的声音，可是云霞似乎越来越迷蒙。她听不清楚大家都在说什么，什么都听不到……迷迷糊糊的……砰地一声，世界似乎都停滞了。

当云霞醒来的时候，她在公司附近的医院。

“我……”云霞睁开眼。

“没事，医生说就是饿的。”小熊说，“减肥减肥，你又不胖。”

“我没有……”云霞皱眉。她是莫名地对一切都感兴趣，甚至觉得吃不吃饭都没关系。她并没有刻意地减肥。

“葡萄糖一针，都好了。”小熊撇嘴，“可以出院了，还好在公司晕倒，要是在马路上，我看你怎么办。真搞不懂你们女人，减肥有用吗？一个个都这样……瘦一点能怎么样？瘦下来的肉能卖钱吗？”

“我真的没有……”云霞还是争辩。

小熊懒得听云霞争辩，直接就把云霞弄出了医院，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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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云霞努力地想睡着，可是她却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凌晨一点，客厅里依然有着争辩的声音。

阿姨还在打电话，和朋友讨论客厅地板到底用大理石还是实木的。这个问题，她刚刚找云霞讨论过。阿姨和妈妈都已经退休，所以他们总是白天睡个午觉，早上也不用早起。等云霞回来，他们总要找云霞商量装修和婚礼的事情。按他们的想法，云霞总比他们年轻，意识先进，比较有创意，比较时髦。他们很乐意找云霞讨论。

对云霞来说，每天上班路上四小时，上班九小时，晚上和他们讨论四个小时……外加隔音效果不好，云霞的睡眠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因为失眠，云霞开始每天看专业书籍，上网，泡论坛，写文件……总是在天际泛白的时候，她才有了睡意，可是她每天五点半就的起床……

床头灯，小小的。云霞不敢开大灯。因为云霞的床上睡着九十几岁的外婆。外婆的睡眠也不好，翻来覆去的。给外婆让出大部分的空间，云霞依靠在床头，努力让自己的视线集中在资料上。她知道，自己的注意力在下降，很难集中思想。

正对着床，云霞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那个人影子，不像她。

原本，这间小房子里是没有镜子的。但是阿姨来了。于是这里放了一面镜子。因为阿姨认为，女孩子的房间里是要有一面镜子的，所以就放了这面穿衣镜。

云霞知道阿姨是个固执的人，就好像她喜欢毛巾架在盥洗台的左边一样，因为阿姨习惯，所以云霞的父亲把原本在右边的毛巾架移到了左边。

这面穿衣镜，云霞总是有些害怕。

很难想象在凌晨一两点，坐在床头，不得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人，萎靡，苍白，强打精神。

万般的恐惧和无奈……云霞打开了自己的手机，上了一下QQ。这个时间，所有的朋友都应该睡了。云霞只是想看一眼朋友的空间，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让自己安定下来的。很意外的，她看到了小薇。小薇……居然在线。

凌晨两点，一个刚刚生了孩子的妈妈……在线。

云霞给小薇发了一个“Hi”，那个可爱女孩的头像，很快闪烁起来。

那一晚，云霞和小薇聊到天亮。

她怎么也没想到，小薇，居然抑郁了。而这点，应路毫不知情。

“云朵，你肯定不相信，我居然想掐死他……”小薇在QQ里说。

“……我……曾经想过把那个人推下去……”云霞闭上眼。

就在前天，地铁换乘，有个男人很不礼貌地推开了云霞，往前面挤，向来平和的云霞发现自己很激动，看到那个男人匆匆走下楼梯，云霞有一种推他一把的冲动……同时的，她自己突然有一种想从长长的楼梯上滚下去……似乎下坠，可以解决一切。

“我……不想上街。”小薇说，“我……看着他们，晕。”

“我……地铁坐三站，就要下车喘气……”云霞说。

人群恐惧症。私人空间，无限被压缩……

“哎……我们……”小薇犹豫。

“我……约个时间吧。”云霞知道小薇想说什么。她们，真的该去看医生了。

那个周末，云霞和小薇去了医院，云霞到了小薇的那个城市。好在城市相邻，坐长途车也就两个小时。小薇咨询了自己的妇产科医生，找了个心理医生。她是典型的产后抑郁，失眠、激素失调、生活不适应……让一个原本乐观快乐的女人变得失落、抑郁、厌世。在抑郁的世界里，暴力，对自己或者对别人……她们两个人都有。

yuansoul

猜局浦东暇
悠然见居南
旧时池边市
今夕复重然

Mia

支持云姐……加油

笨丫头

真的牛，双手赞成，谢谢了

Ann

写的真好，还有续吗？期待中

Ann

什么时候更新啊，期待ING~~

仲夏秋夜云

第二十一章

医院。

云霞的眼前是一片绿色。

这家医院是微微介绍的。微微来这里看了几次，效果不错。很难想象产后抑郁会让一个乐观、开朗的女人变得残暴，内心的恶魔似乎被瞬间释放。微微说，有一次孩子一直哭一直哭，怎么哄都哄不好，而应路也因为加班晚归，倔强的她不想耽误应路的工作，也不想麻烦父母，所以谁都没说，一个人在家彻夜哄孩子。凌晨的时候，孩子又闹起来，在给孩子喂奶的时候，微微居然想掐死孩子。她觉得自己一辈子就让这个孩子毁了。生孩子，那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也许她还年轻，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这个孩子让她的生活全部脱轨。那一刻，她的脑海里冒出了一种念头：孩子是万恶根源。微微说，她很感激一楼的邻居，虽然那家人平时很闹腾，总是深更半夜地还在天井里打麻将、喝啤酒，吆喝声很大，偶然吵得她失眠。但是那天，在她脑海里出现邪念的时候，一楼的邻居突然大喊大叫，似乎是夫妻俩吵架，在天井里砸东西。那一刻，把她从恍惚中惊醒，她也瞬间抓回了一些理智。理智，让她开始面对自己的问题。上网查资料，去医院看病，一切都是瞒着应路偷偷进行的。这家医院是公立的，属于精神卫生中心。在中国，很多人以为只有精神科病人才会去这种地方，所以微微从来没有了解过这里，不过经过医生的劝导，她鼓起勇气走进这里。第一次，她没有带上医保卡，她怕别人知道她曾经来过精神卫生中心，以为她是精神病，所以她自费挂号，看了门诊。医生给她检测了血液指标，让她服用了一些调节激素的药物，做了一些劝导。当天晚上，她就觉得自己有所缓解。于是她很乖地遵照医嘱，连续去了几次，这一次她把云霞也带上了。

云霞和微微的情况不同，微微的病根是因为激素紊乱，而云霞则是彻底的压力。医生说，睡眠不足是一切根源，因为睡眠不足，导致云霞的注意力不集中，肠胃紊乱，心情抑郁。虽然工作压力和生活琐事才是让云霞失眠的原因，但是医生无法处理这种事，他能做的只是让云霞睡着。云霞记得医生说的一句话：以后不管如何，都要自己随时随地休息，因为休息不好是没力气去处理任何事的，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

那一天，在微微的陪同下，云霞拿着药片，到了一家连锁酒店，开了一间房。这是云霞第一次去酒店开房，为的只是彻底地休息。她特意要了一间两侧无人入住的房间，然后关掉手机。

“云朵，准备睡觉咯。”微微说，“第一次感觉到睡觉是一种仪式吧？”

“恩。”云霞点头，“很奇怪的感觉，现在的人，睡觉居然变成了奢侈品。”

“也许睡醒了，我们就有去解决问题的能力了。”微微笑道，“你看我现在，已经懂得要把孩子托给父母了。我一直以为把孩子托给父母是不责任的表现，对孩子不好，对老人也不好，老人太辛苦了。可是我现在发现，其实长辈很希望看到孩子，偶然一两天让他们带带，他们是很快乐的。有时候吧，事情和我们想得不太一样。也许我们本身愿意多承担一些责任，以为这对谁都好，可事实上，我们没有问过其他人的感受。”

“……也许吧。”云霞盖上被子，闭上眼，“也许我本身就不适合那样的工作，不适合现在的这种生活方式。”

“睡吧，我出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醒了告诉我，我送你回去。”微微起身，然后离开。

云霞闭上眼，等着药片发挥作用。医生说这种安眠药的剂量很小，如果她本身没有病理上的问题，那么她应该很快能睡着的。不知道这所谓的很快是多久呢？恩……现在是下午两点，如果她半夜醒来，是不是应该继续睡？半夜没有回城的车了，最方便的就是继续待在酒店……恍然间，云霞已经陷入沉睡，那是彻彻底底的，昏迷一般的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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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个小时。

云霞醒来的时候，正值中午。她睡前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医生说得对，她需要睡眠，也许根本不是失眠的问题，而是她的心事太重了，只要有个引导，有个安静的环境，有一个让她休息的机会，她的身体是很乐意休息的。

拥着被子，打开手机，给小薇打电话。心情大好。

小薇抱着孩子来的，也许是妈妈心情好的关系，小家伙也挺乐呵的，一直在笑，睁着大眼睛打量着四周。

看着小薇和孩子，看着阳光明媚的天，云霞长出一口气。小薇在解决自己的问题，自己也该解决自己的问题了。

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区，云霞走到楼下，就听到了争吵声。

很多人，很杂。

云霞仅仅抓着手里的包，全身开始紧张。她听到了，争吵和她有关系。

姨夫和表弟来劝阿姨回家，妈妈发脾气了，爸爸的脾气更大，外婆好像在劝。总的来说就是在互相责怪。

呼吸，云霞尝试着给自己勇气。

闭着眼，踩上楼梯。

也许她不想回来这里，但这里是她的家，而且家庭琐事总没有原则上的错，应该是好解决的。既然争执的原因是她，那么她就上楼看看吧。

就在云霞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还没轮到她说话，瞬间就被妈妈抱住了！

“云朵，你去哪里了！？”妈妈显然是急坏了，泪流满面。

“我……”云霞欲言又止。

“哎……”爸爸突然就不说话了。

“姐，你……离家出走？”表弟上前一步，总要有人问的。

“我……”该不该告诉他们，自己去了精神卫生中心看病？

“你说啊！”阿姨突然开口，“好好的，怎么就不回来了，打手机也不接。一个女孩子还没嫁人就夜不归宿，像话吗？”

“我……”云霞抬头，看着所有的长辈。

“你说。”姨夫走上一步，扶住云霞，“有不开心的就说出来，这样突然离开，我们都很担心。”

“……我想睡觉。”云霞闭上眼说，“医生说，我需要睡觉。我需要安静的环境，没人打扰。”

“医生？你哪里不舒服？”妈妈着急了，外婆也走过来。

“我……轻微抑郁。”云霞从包里拿出病历卡。和小薇第一次一样，她也是用了假名字，自费看了门诊。

“什么！？精神卫生中心？！”阿姨瞬间尖叫，“精神病啊？”

“你好了！怕全楼人不知道啊？！别丢人了！”姨夫一把抢过病历卡，把所有人拉进屋子。

云霞走进家里，没有在客厅停留，而是直接回房了，关上门，反锁。

她知道这样的做法有些冷漠，有些不负责任，但这真的是她想做的。她累了。客厅里，继续争吵。但这一次，争吵的过程中伴随着间歇的沉默，无奈的沉默。

云霞拿出药片，继续吃药。回家睡觉，希望会比在酒店里舒服一些。

第二天，云霞醒来的时候，客厅里空落落的，没有一个人。云霞不想去探究昨晚发生了什么，她只想快一点去解决另一件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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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不该辞职？

云霞思索良久。

这是一份性价比极低的工作。工作时间超长，工资极低，老板专业度低，平台太小……可是云霞还是留恋的，留恋这里的人。她在这里结识了很多很多人，大家都对她很好。如果没有这份工作，那么另一份……在哪里？她经历过那种找工作的迷茫期，刚毕业的那段日子，真的不好过。她不想回到那种情景下，再次把自己逼向无助。

就在云霞看着电脑屏幕发呆的时候，手机响了。

严博：云朵。
云霞：严博好。
严博：昨天我和王建吃饭，提到你了。
云霞：哦……
严博：王建说，他一直很看好你。你……有没有兴趣换个工作？
云霞：恩？王建不是调到那个……
严博：恩，昨天吃饭的时候说起来，他说你适合这份工作。是一家上市公司。
云霞：上市公司？
严博：是。
云霞：我……
严博：云朵，相信我，你很合适。

上市公司？云霞看看手机屏幕。她不是在做梦，严博真的在给她介绍工作，是去一家上市公司，而且严博说了，她可以的。严博一直都很少说话，离开这家公司之后，他和云霞的交流反而多了起来。严博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真的很难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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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市公司，离家很远。

云霞坐了很长时间的车去参加面试。原本以为大公司的面试程序会很复杂，但这家公司似乎很简单，聊了几句之后，云霞就被留下了。薪资方面，依然很低，和原来的收入比，基本持平，不过云霞还是喜欢这个公司的。在这个城市的边缘，很大，没有小公司的压抑感。工作职责依然是QA，但是会兼顾一些注册的工作。其实说简单点，就是一个文员。至于这家公司和严博的关系，云霞不是很清楚。严博说，他的大学同学在这里，说这里缺人，让他引荐，他就推荐的云霞。至于严博的大学同学是谁，云霞没有打听，因为她知道，如果严博愿意，他会说的。就好像她当年从研究所到王建手下一样。

面试结束，云霞上地铁准备回家。这个时间，等车的人不多，只有一个看起来怀孕不久的孕妇，还有云霞。上车的时候，云霞让孕妇先上车了。孕妇这个词对云霞来说，总是有一种特殊的感觉，某种程度上来，云霞觉得她们很伟大。下车，换地铁。云霞来这里工作，要倒三次地铁，一次公交车。倒地铁的时候，云霞又和那位孕妇一起下车。下一趟地铁，人很多。那是市中心的换成车站，很多很多人。每个人都步履匆匆，除了能照顾好自己之外，没有人还有心思照顾身边的点滴。云霞看着那个孕妇挤在人群里，焦急、无奈。

上车之后，云霞看着坐在爱心座位上的男子，再看看那位孕妇，终于鼓起勇气和那个陌生男子说了一句话：可以给孕妇让个座吗？男子看了她一眼，默默起身。还好，她没有遇到自私的人。

“谢谢。”孕妇说。
“没关系。”云霞说。

那一天，云霞笑了。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笑了。为了什么？

第二天，云霞递交了辞职信。老板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你大专毕业，对这点工资不满意？云霞说：恩。老板站起身：都是不懂感恩的……云霞没有等老板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身出了办公室。感恩这种事，很难说。她曾经听过一句话：久负大恩反成仇。也许有时候，我们会遇到一个贵人，遇到一个有恩之人，但是报恩这种事，拖得太久，报答得太多，就变成了一种怨念。这家公司，曾经给了云霞机会，但……工作就是工作。

“哎，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小熊问。

“做了决定了，不想犹豫。”云霞说。

“巧了。”小熊勾起笑容，“老板这两天的心情肯定不好。”

“怎么了？”云霞问。

“你看。”小熊交给云霞一张纸，他的辞职信，“哎，真要命，老婆生孩子，老板不准假，只好辞职咯。”

“真是……”云霞皱眉。

“你知道的，我老婆她……”小熊皱眉，“作了一点。现在她每次产检都要我陪，我原本想让老板每周五让我休假，周日上班的，这样就可以陪她了。我们父母都在外地，过来也不方便，所以……算了，老板说只有辞职一条路。我既然成了家，娶了她，就体谅她一下吧。孩子总是自己的。”

“这话不能让嫂子听见。”云霞摇摇头。

“我说的是事实。”小熊无所谓地耸肩，“这两个月我们都没收入了，看起来得回老家，等老婆把孩子生了再说。”

“她现在的情绪很糟糕吧？”云霞看看天花板，“很向往来这座城市，所以连爱情都没要，就这么来了。结婚，生孩子。现在还是得回去。”

“那也没办法，生存是一个现实问题。”小熊说，“她原本的期望就是矛盾的。又想来这座城市，又想生活安稳，老公每天陪在身边，那是不可能的。在这座城市里，能赚钱的人怎么可能每天陪着老婆，哄着老婆呢？”

云霞沉默了。这确实很矛盾，嫂子带着一种期许来到这座城市，嫁一个她根本不了解的人，只要这个男人带她来工作。后来，当她生活安稳，发现男人对她很不错之后，她开始要得更多。她要关爱，要关注度，于是每天作天作地，肚子里的孩子变成最大的资本。而男人的选择是辞职，陪她回家待产，原因不是她，而是孩子。他们，还是要回到那个小山村。这不是他们当初想要的生活。这……究竟是怎么了？

华重楼

佩服的五体投地

Mia

差点以为这小说会难产呢……